番外——代替（二）

“先问你个问题吧。”第二人格轻轻拿起面前的一杯茶水，茶水表面上不仅有漂浮的茶叶和丝丝热气，还有她那被染成了清绿色的倒影。“你觉得，我是从什么时候诞生的？”与最初相比，她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不少。就像……原本冷酷的大姐姐哄小妹妹睡觉一样。

王默垂下脑袋，也看着茶水里的自己出了神：“你的形象是我被薇夫人操控的样子，我想应该是我被她薇化的那一刻吧？”

“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后者端起茶杯，用薄唇轻轻抿了一口清茶。虽然刚入口时微苦，但回味却甘甜无比。“其实我存在的时间比你想象中的要早很多。嗯……大约可以追溯到你刚诞生的那一会儿吧。可以说你有多大，我就有多大。”

“所以？”王默此时也逐步放下了戒备，刚才语气中的冷漠也在此刻被她平常所拥有的柔和代替。

第二人格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所以我通过你的眼睛，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你如何长大，如何拥有了魔法，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是吗？”王默的嘴角也微微翘起：“那我想冒昧问一句，这和你需要这具身体的接管权有什么关系？又或者说，你问为何要这么做呢？”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要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而且这个原因与她这个第一人格相关。

“当然有关系。”紧接着，第二人格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你觉得‘王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王默抿了抿下嘴唇：“但如果真要说的话，我会觉得‘王默’很善良，很乐观，很坚强，但有时会不够自信。”说完，她又一次低下头，不敢再去抬头去看对面。

“是啊，你确实很坚强，很善良。愿意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即使委屈了自己，也不想因此麻烦别人。甚至在受欺负的时候心里也在为欺负你的人找理由。”说这话的时候，刘海配合着昏暗的灯光形成的阴影恰好覆盖住了第二人格的双眼，让人看不清她的思绪。

王默的双手捏成了拳头，甚至是有些微微颤抖——方才的这几句话里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可她不知为何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苦涩地笑了笑：“无妨，我已经习惯了。”

“那只是你这个第一人格习惯了而已。”对方又酌了一小口清茶：“要知道，这世界上的每一种东西都有其相反的存在，你也不例外，而你的相反面恰好就是我。”

"这副身躯，绝不会任其虚弱不堪下去，那种感觉，你应当记得吧——当不甘与屈辱如潮水般涌现，正是我力量渐长的证明。至于为何你之前不知道我的存在……"她轻轻搁下茶盏，镇定的眸光迎向王默震惊的视线：“那是因为以前的我只是个没有躯壳的灵魂罢了。直到最近，薇夫人的法术才彻底将我的能量释放出来。所以，我便选择了你被薇化后的模样作为载体。”

“所以说，你其实也是我内心的黑暗面？”王默在此时鼓起勇气提出了自己的猜想。毕竟，她对于眼前这个人格了解的太少了，而恐惧恰好又出自于未知。

“你想这么理解也不错吧。不过我与真正的黑暗又不一样——我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灵魂，不会只会破坏。而且，我完全赞同你的立场，你不用担心我会拖着你去投靠禁忌之地。”第二人格的双眼微垂，接着说道：“我也是这具身体的人格，是要对它负责的。伤害你，不仅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也会害了我。况且我存在的所有意义不就是为了给予你最大的帮助吗？”

看着对面的少女一言不发，陷入深思的情景，她知道，‘王默’已经动摇了。

“自己不变强，这个世界只会变本加厉地残害你——它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难道你不希望过上仅靠自己就能不受欺负的生活吗？难道你不希望在如此残酷的世界里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吗？就算你自己不希望，可这具身体希望，我也希望啊。而且我确信，你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第二人格声音的音量在不断增加，也毫不留情地打破了王默的心理防线。泪水从面庞划出优美的弧度，无声无息地打湿了衣衫。

不希望？怎么可能？王默当然想让自己变强大。只是不知为何，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法做到。

当王默回味起那些往昔屈辱却无力反击的片段，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攫住，疼痛在记忆的脉络中阵阵抽搐。过去的日子里，那种生活的确像一副沉重的枷锁。或许，她的生命真的渴求一股崭新的活力来洗涤吧。她承认，自己并非如幻想般坚不可摧。负面的情绪犹如潮汐狂涌，一颗名叫“不甘”的种子在心底悄然萌发，茁壮成长。

“我……”挣扎了片刻，“不甘心”最终占了上风：“我答应你的条件！”

后者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喜悦之情，只是嘴角的微笑更明显了些，毕竟这次行动她可是势在必得的。“那我先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了。在之后我会向你证明，你做的是正确的选择。”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王默看着她始终充满了自信的脸庞，心里充满了羡慕之情。真好啊，如果‘王默’由这个人格支配，想必会更优秀吧？

两人站起身，周围的桌椅也随着这一动作消失不见。“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一转眼的功夫，第二人格就闪现到王默的面前，并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了她的：“虽然我说你软弱了一些，但不可否认的是，你已经努力过了，只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变化已经不足以让你适应，所以我才会具象化。而且你做了好多好多了不起的事情。在这一方面，我还要向你学习才是。”

“你自己不也说过，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那你肯定也是这其中之一。不是每个人都十分优秀，但只要能做最好的自己，那就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她们的额心相抵，一阵柔和的光晕从两人身上散开来，荡漾在这静谧的空间里。

“那我以后还能出去吗？”在法术的最后时刻，王默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当然，在这段特殊的日子结束过后，我便会把这具身体还给它真正的主人。”她终究只是第二人格，哪怕接管了身体，也不能与第一人格相比，只能暂时代替她进行活动。

当周围的光芒散去，王默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最终，她闭上双眼，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倒去。好在未来的王默及时用手扶住了她：“这么多年来你也辛苦了，先好好休息吧，等你再次醒来时，我会让你看见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这一次，第二人格的声音退去了御姐范，可语气中的坚定却丝毫未变。

……

此时的薇花府除了晕厥的王默，再也没了其他人的存在。不过，王默也成功从精神世界中清醒了过来。但这一次她的眼神里面已经褪去了曾经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理性的光亮。

“原来这就是现实世界啊……”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看来这就是薇夫人的府邸了。”想到之前薇夫人舍弃了王默跑出去追舒言，她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那就先从保障盔甲不会落入薇夫人手中开始吧。”

如今的她，早已蜕变为另一个模样，如同蝶变后的彩蝶，翩翩起舞于危险的花丛。这一次，她会在风刀霜剑中巧妙周旋，以智慧为盾，以机敏为剑，谱写更为华丽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