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泰亨在家里偷偷养了一颗鹿角蕨,昏暗的灰墙,斑驳的酒渍,半死不活的植物艰难生存,星星点点的绿色挂在不透气的花盆边沿显得委屈颓废。
他总期待它能代替自己好好长大,悉心地呵护,浇水,修剪,成了他的命脉。
他姐被那男人拽住头发往墙上撞的时候,他会冲上去竭力抱住她,然后本该醉得神志不清的人就会一把抓起鹿角蕨,威胁他滚回床上睡觉。
哪里睡得着?
李思念隐忍的闷哼在他黑暗的被子底下震耳欲聋,他捂住脑袋自欺欺人,最清楚自己多么懦弱。
第二天早上再做好早饭,把地上沾着血迹的碎片扫干净,下楼扔垃圾,抬头看窗台上的小草,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瑟瑟发抖。
李思念的额角被酒瓶碎片划破,欲盖拟彰地贴上白色的创可贴匿在病态的肤色里。
她出现在窗边,扬起若无其事的笑容,扶在窗户上的纤细的手臂隐约脆弱地颤抖,袖子落下正好遮盖住她伪装不下去的坚强。
“泰亨,早安。”
李思念从来不怪金泰亨,她感激他妈妈分给自己的爱,却悲哀自己的父亲酒精催生的暴力成瘾,将她第二个妈妈也硬生生逼走,害金泰亨留在原地打转,迷茫地在地狱和迷雾里东躲西藏。
他们谁都没有错,被命运的线强制系了一个死结,一个断掉了,另一个才能飘走。
李思念穿着金泰亨的旧衣服,褪色的领口皱巴巴的,她的脸却熠熠生辉,像一部悲剧的电影里那抹若有若无的光,他没由来感到一阵苦涩。
少年的碎发不经打理,盖住了眼睫,他暗自发誓要给姐姐买一件裙子。
也许白色最适合姐姐干净素净的长相,也许鹅黄色配她最漂亮的那双桃花眼。
他忙碌一天,直到乌云坠入水洼,消失得无影无踪,带着一身潮湿和细碎的撒娇。
“姐,我好想你——”
他自诩是个开始打工挣钱的大人了,嘴角毫不掩饰的弧度露出清甜的笑。
金泰亨爱写日记,他一边在台灯下写,弓起的背投下的影子笼罩着昏昏欲睡的李思念,巨大而安稳。
一边念叨着和她分享,依赖着她,亲近着她:
“便利店离学校特别近。”
“南俊哥很照顾我,他比我大一级,姐姐,你认识吗?”
“那些从店里拿走的公共雨伞,在天晴以后还会回来吗?”
“姐姐,你想不想喝桃子汽水,等我发了工资就买给你尝。”
他又懂事又天真,恰到好处的孩子气如同他柔软的深棕色头发,让她爱不释手。
她合上眼睛,轻轻伏在他的肩膀上,交织的灵魂共鸣地取暖。
“等天晴以后就知道了。”
“说不定泰亨的世界里善良的路人更多一些呢。”
李思念重重地吐息,始终不肯解脱心脏上那份袒露的钝痛。
相依为命大概就是他们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洋洋洒洒的情绪在黑夜里被殆尽,她起身停滞了两秒,低头吻上金泰亨的额头,笑得恣意。
“晚安,泰亨。”
“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