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空渐渐破晓，整个世界仿佛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东方泛起鱼肚白，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内，照在两人身上。

　　陈澈被亮起来的天光刺醒，睁眼便感知到怀里温热的一团。他低头，在陈安微乱的发丝上印下一吻，然后轻柔的扒开陈安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仔细的为他掖好被角，放轻脚步走出房间。

　　陈安睁眼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一团被子。他迷迷糊糊的伸手探去，上面还残留着余热。他翻身下床，晃晃悠悠的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微曦晨光里的陈澈。

　　陈澈看到他，有些诧异。他双臂张开，接住了朝自己走过来的陈安，轻声问：“我吵醒你了？”

　　“没有。”陈安声音带着一丝没睡醒的困倦，他把脸埋在陈澈心口蹭了蹭。

　　像只没睡醒的小猫。

　　陈澈这样想着，脸上浮出笑意。他伸手揉揉陈安的头发，拍拍他的后背：“你洗漱去吧，我做早饭。”

　　“嗯。”陈安应下，松开了抱着陈澈的手，又转身晃晃悠悠的朝浴室的方向去了。

　　陈澈直看着他进入浴室才转身，脸上的笑意一直未退。

　　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吃完早饭，陈澈前往公司。在离公司还有十几米距离的时候，心头却突然涌上了一阵不好的感觉。

　　陈澈的第六感一向准确，他皱皱眉，把车停在楼下的车位里，思索一会还是下了车。他走上楼，一推门，所有员工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他身上，那些目光不像平时那样只是客套性的招呼，而是大部分都带着担心，但也有少部分怀着怀疑和疏离。

　　陈澈眉蹙的更紧，他沉声开口：“怎么了？”

　　员工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来回游离着，似乎在推选发言代表。

　　最后，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员工战战兢兢的站起来。他踌躇一会还是艰难开口：“澈哥，这些都是真的吗？”他说着从身后的桌子上拿出一沓信件。

　　陈澈快步走过去，一把抓起那些信。他快速拆开，修长的指节飞速翻看。他的眉皱的能夹死苍蝇，一分钟后，那一沓信就散落到了地下。

　　陈澈声音带着怒意：“这是谁拿过来的？”

　　那个小员工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老板发这么大的火。他低下头，声音很小：“是个自称您父亲的人，一上来就要见您，我们说您不在公司，他就留下这些让我们好好看看，然后就走了。”

　　陈澈的拳头猛的攥紧。他没想到陈义新竟然这么不要脸，跑到他的公司来干这些事情。他努力平复心情，幽然开口：“多余的话我不想说，这些事情我没做过，如果以后那个男的再来公司，立马赶出去。”

　　说完，陈澈没再管公司众人的反应，转身进了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椅上吞下几片药，然后拿起手机拨电话。

　　电话接通后，一个尾音下沉的男声传出来。陈澈快速的开口：“薛律师，我这边出现了点问题。”

　　这个律师是陈澈很久之前就联系过的，在他成年以后，他迅速联系律师，把自己妈妈那些原来一直放在家里的骨灰埋在了公墓里。

　　不过这些年还算相安无事，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这位律师了。其实在很久以前，陈澈就想过要让陈义新付出相应的代价，至少不能让他过的舒服，可是却一直没能说的出口。

　　没想到现在陈义新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让他抓把柄。

　　两人谈了许久，陈澈把薛律师送下楼时，一个庞大的方案已经有了雏形。

　　陈澈谈话时不觉得，回到办公室才发觉，自己一直压着情绪。他叹了口气，试图沉下心来工作，可是刚刚敲了几个字符他便要压不住那些翻涌。挣扎良久，那些情绪越来越翻腾，像振动的东西投入湖中。陈澈最终还是离开了公司，咬着牙回到家。

　　推开门，陈澈没理会从房间出来的陈安，转身快速进了房间。他拍上门板，想要锁上门，可是一向灵巧手指现在根本不听使唤，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他只好用一只手死死抵住门，身体靠在墙上，紧紧咬着牙关。

　　在成年以后，他发病的区间已经越来越长，有很多很多个正常生活的瞬间，他以为自己的病正在慢慢好转，至少……没那么严重了，可是每次发病时他都会被打成原型。

　　那些翻腾的情绪反反复复，来势汹汹，不断的嘲笑他，摧毁他。他慢慢失去理智，慢慢变成被情绪完全支配的野兽。

　　陈澈的牙始终紧紧咬着，手臂冒出青筋，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他眼睛猩红，呼吸明明十分急促却用力压着。

　　陈澈疯狂平复着情绪，紧紧撑着那最后一道防线，可下一秒，房门被轻而易举的推开。

　　一抹光洒进来，陈安逆着光站在那里，正担忧的看着他的眼睛。

　　陈澈眼里有一丝不可思议，不过很快就消弭在他黝黑的眼瞳里。

　　陈澈眸光流传，上扬的眼尾泛着红晕。

　　陈安眨眨眼，反身关上门。陈澈的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是窗帘没有拉开，房间晦暗一片。

　　门被关上，房间又归于一片黑暗。陈安向陈澈的方向走了两步，刚要继续往前走，却被陈澈掐住了领子。

　　陈澈攥住陈安的领口，把他摁在墙上，眼眸漆黑一片。

　　“你进来干什么？”他声线嘶哑，带着一点疯狂。

　　陈安吞咽了一下口水，毫无压力的直视陈澈眼瞳，他声音柔和，掺了一丝安抚的意味：“哥，你怎么了。”

　　陈澈被这句话整的颤栗了一下。他使劲闭了闭眼睛，最后一扣手，就要把陈安推出房间。

　　“哥，我不走。你怎么了？”

　　陈安其实已经猜到陈澈此时的状态大概是发病了，但他还是锲而不舍的在问。

　　陈澈眼里的疯狂越来越重，他突然上前，把陈安撞在门板上，嘴唇贴了上去。

　　这是个疯狂的吻，掺了十足的狂躁和不安，把心底那些逆着翻涌的情绪全部释放出去。

　　陈安被死死压住，仰着头接受这个吻，他两只手渐渐移到陈澈胸前，抓住了那层单薄的衣服。

　　一吻毕，陈澈的心绪渐渐发展于可怕的平静。他拉开几米距离，眼眸沉静的看着陈安。

　　陈安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呼吸微微急促，澄澈的瞳孔直直看着陈澈。

　　对视几秒后，陈澈眼神颤抖，就要移开视线。但下一秒，陈安略微急促的声线传入他的耳朵。

　　“陈澈，我爱你。”

　　爱，一定是对疯子最好的安抚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