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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常生

长诫生

    燥热的夏天,太阳直挺挺的挂在蓝空上,咸市的天气比一般城市要热,在赤道一边,那个时候灼热的长风冲破窗口涌入病房中,白纱窗帘摇曳着,看的人心烦意乱。

  林端茗坐在轮椅上,有些费力的往前进着,来到一个病房门口,乌泱泱的挤了一大堆人,大部分是中年人,手里拿着报告单踮起脚尖张望着,嘴里说着各色的方言,时不时飙几句脏话,还有人直接靠着门框抽起烟,烟灰些许掉下来,林端茗有些烦躁的皱着眉,偏头躲过,小心翼翼的在人群中挤着。

  突然身后感觉到一股力,拽住了轮椅,林端茗皱着眉撇了撇嘴,往后抬了抬眸,看向人,少年染着一头白色的短发,前额的刘海将眉眼遮的若隐若现,垂着眼眸,带着点懒意,淡淡开口:“同学,骨科在楼下。”林端茗借力用力挪拽过轮椅,压住心里的不耐,转而装出一副做作的可怜的模样:“啊?是吗?对不起啊,可是我想找陈医生,他们说他是在这里的。”少年神情专注,眉眼舒缓,脖子上挂着一耳机耐心的开口:“陈医生现在比较忙,而且他不负责你腿伤的问题,骨科在楼下。”

  林端茗故意睁着圆眼睛,假装难为情的开口:“这样吗?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啊,怎么,没见着呢。”少年微微俯身,将视线与人齐平:“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林端茗眉头有些舒缓,随即又开口:“不过,我这事儿吧,这么多人,不好说,你能不能,凑近一点。”少年顿了顿,又微微将头探过去一些:“说吧。”

  “再近一点。”

  少年皱了眉,但依旧极其微小的做做样子的往前伸了一些。

  “管你屁事啊!”林端茗突然放大音量在人耳边响起,周围的人明显也被震住了,吵嚷的环境瞬间一片死寂,人群的目光陡然刷向两人,少年早已习惯一样,站好到了之前的姿势,微微靠着墙。

  林端茗假装不好意思的赔着笑,一边点着头朝着人群:“抱歉啊抱歉,闹了点不愉快,打扰到大家了。”人群里依旧十分安静,众人的眼神带着点迷茫,少数的夹杂着些怨气,一个双手叉腰化着浓妆的女人,一股江浙一带的口音:“小姑娘长的这么俏,晓不晓得规矩的呀,医院里不能大声喧哗不知道的呀。”这么一说顿时间声音四起,少年的视线紧盯着人,林端茗依旧赔着笑,说着对不起,又慢慢的挪着轮椅走开。

  林端茗回到病房,一下子扑倒病房上去,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天花板装的不怎么样,医院也太老了,天花板上有些地方还被雨水侵蚀过,像一张泛黄的床单,医院外面的蝉鸣声很重,有点像装修时电钻嗡嗡的声音,还有几声鸟叫,林端茗实在无聊了,艰难的坐起来,抽开床头边的木质柜子,第二层里装着她的dv机,在初中时还是什么时候,林国刚突然拿出来送给她的,说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里面还有一点她小时候的照片,一岁多的时候特别多,后来到林国刚手上就慢慢减少了,林端茗也不在意,时不时翻出来看看。

  也可以说是,聊以慰藉。

  林端茗的房间里隔壁两个床铺空空荡荡的,总是没有人住,可能是因为高档病房的缘故,也没有多少人能住,所以林端茗整天除了看手机也别的事可以做了,偶尔也发发微博。

  陈伯山是过了午饭点才过来点,手里拿着报告单,陈伯山年近五十,头发却还是黑的,人也非常清瘦,如果没有脸上一圈圈的皱纹还真分辩不出来,陈伯山来的时候,林端茗正盯着窗外发呆,思绪飘荡。

  “端茗。”男人的声音浑厚,回荡在病房内掷地有声,林端茗缓了缓神,看到人难得欣喜的笑了笑:“陈医生,你来了。”陈伯山笑笑,翻了页单子,上下扫视了一眼:“这次复查结果很不错,继续加油,争取这个月出院,只要能够坚持吃药,再多注意我说的事项,你呀你,就也不用天天听我唠叨了。”

  林端茗心思还没有回来,尴尬的赔着笑,含糊的答着:“嗯。”陈伯山顿了顿,低下头:“又怎么了?”林端茗撇了撇嘴,放好dv机:“就是难受。”说着又抬头对上人的视线,有些傻气的笑笑:“不过我快出院了,想到这就特开心,陈伯伯,你不会把我忘了吧。”陈伯山也咧着嘴:“那到不敢,我可没见过你这样儿闹腾的小姑娘,我要给你忘了,你还不得回来揍我。”

  林端茗淡淡笑了笑,窗外下了点小雨,凉丝丝的,雨点伴着轻风吹倒了人身上,有些寒意,陈伯山通知好人也就走了,林端茗坐起来,换好便服,随手拉了件外套,带好口罩往外走着,雨下的不是很大,林端茗不喜欢撑伞,慢吞吞的沿着走廊的地方走着,捱到街对面的便利店,从兜里拿出个口罩带好,随手抽了条酸砂糖,买了几个橘子,走到冰柜的时候准备拿瓶可乐,犹豫了两三秒又放了回去,径直走到收银台,声音有些哑:“多少钱?”收银员是个小哥,可能和她一般大,穿着橙色马甲,还戴着一个橙色的帽子,靠着椅背玩手机,摆出一副懒得理的眼神。

  林端茗莫名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抬起脚猛踹了一脚收银台,收银台只是用几块铁皮围成的,临门一脚让收银台剧烈的晃起来,收银小哥吓了浑身一颤,回过神来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皱眉抬头望向她:“不是,你有毛病啊?”林端茗一把讲橘子摔上收银台,也皱眉对上人的视线,吼着:“结账,你自己耳朵不好,怪我?”收银小哥心中也燃起了点怒火,将人的橘子随手全扑到了地上:“我还不结了,你这客,我不接!”说着又低下头去继续划着手机,嘴边嘀咕着:“又一TM精神病。”

  林端茗在原地怔了怔,怒火随即燃了上来,随手抄起一边的凳子,一脚踹翻了人的收银台,人一愣,连忙站起来,林端茗拿起凳子往人身上砸,收银小哥也来气了,抄起身下的旋转椅,正要往林端茗身上砸,突然莫名手肘被死死握住了,收银小哥边骂着脏话边转过头:“草,又TM谁……”说着回头对上了身后那人的视线,声音陡然变弱,转而瞪大眼睛赔着笑:“哦!生哥!生哥怎么来了!”

  在医院碰到的管闲事白毛。

  晦气。

  林端茗撇撇嘴,摔下凳子,自顾自的蹲下来捡起橘子和酸砂糖,走到水果区,找着价格。

  收银小哥依旧兴奋的拉着‘生哥’搭话:“生哥,什么风把您吹这儿来了?我刚要去找你,你看,这……”白毛似乎不怎么爱搭理,淡淡:“嗯。”了声,径直走到酒水区,随手拉了瓶啤酒,拿完又走到收银小哥面前:“八块,我转你。”收银小哥依旧一副笑脸:“没事没事,就当我请您喝的,拿瓶啤酒怎么了,尽管拿。”白毛抬眸看了看人,似乎不甚在意人的话:“我没你微信,推我一下,一会儿转你。”

  林端茗听着,轻笑了出来,在便利店里突兀的响起来,收银小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开口又说着人:“诶,你怎么还不走,不都说了不卖你了吗?赖着干什么?”白毛的声音淡淡响起:“几个橘子,我一起付。”

  收银小哥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气氛突兀的尴尬着。林端茗笑眯眯的慢慢走到人面前,开口:“听见了吗?你,卖你生哥吧?”收银小哥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没再说话。林端茗瞟瞟收银台,假装为难的抿抿唇:“麻烦你自己收拾一下咯。”说完立马跟在白毛身后,小跑着出去了。

  林端茗跟在白毛身后,捂着肚子笑起来,还一边朝前面的人说着:“哈哈哈哈哈,你刚刚看见没,人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哈。”说着,还看前面的人没反应,笑着跑到人身旁,又说着:“同学,你还生气啊?上午我开个玩笑,你要介意你就说声,抱歉啊,今天多谢你。”雨滴滴滴答答又下起来了,白毛停了下来,说话声音很轻:“下雨了,你带伞了吗?”林端茗的脚步也停下来,用手探了探:“没有,不过也没事儿。”林端茗踮起脚往前看了看:“我记得那前面有个沙县,挺好吃的,我们要不去那坐会儿。”白毛点点头,跟在人身后。

  白毛比林端茗高一个头,到他胸口,如果站在左侧的话,刚好是心脏的位置,林端茗熟练的推开门,老板很热情,一个中年的男人,脸上总是挂着笑,正端着一碗汤往一个桌子上送着。林端茗自顾自的走到前台,点起餐来:“一份馄饨,呃,再来瓶橙汁。”说着往后看向白毛:“你吃什么?”白毛正打量着周围,有些出神,反应过来,淡淡开口:“牛肉粉。”林端茗笑笑:“好,那也来份橙汁,我俩一共多少钱?”

  白毛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林端茗慢悠悠的拿着两瓶橙汁走过去,拿起开瓶器利落的起开,一瓶递给人,自己慢慢的说着:“我呢,家里不怎么照顾,我高中在那边的,天天吃早饭就来这里。”白毛很耐心的听着,点点头:“家里这么不待见你?”林端茗撇撇嘴:“不知道,也不在乎。”白毛不说话了。

  林端茗灌了口橙汁:“诶,同学你叫什么?”白毛笑笑,放下手机,看着人:“你猜?”林端茗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前台就喊了:“八桌,八桌好了,牛肉粉和馄饨。”白毛站起身,嘴里应着:“来了。”白毛站起来的时候,有个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了,在地上清脆的响一下,林端茗忍了忍没有拿,不过还是可以看到上面的小字,是一个学生的胸牌:

  陈常生。

  林端茗默默抿唇笑了笑,陈常生端着碗来了桌前,一份递在人面前,林端茗用勺子舀着馄饨汤,视线停留在汤匙的汤面上波光粼粼的油光上,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陈常生,东西掉了。”

  陈常生愣了愣,看了眼掉在地上的东西,笑了笑,俯下身捡起来又踹回兜里:“林端茗,知道了。”

  林端茗也微微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陈常生没接话,自顾自的看着粉:“腿没事儿为什么坐轮椅?”林端茗一愣,笑笑:“想体验体验,懒人,的生活。”确实,一个废弃的轮椅,没多少人愿意碰,林端茗跟陈伯山一商量就拿了过来。

  陈常生拿开了橙汁,打开啤酒往嘴里灌了大半瓶,林端茗愣了一下,随即莫名的笑起来,捂着肚子,陈常生皱了皱眉:“笑什么?”林端茗费力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觉得,你喝酒,很霸气。”陈常生点点头,笑笑。

  林端茗的馄饨有点咸,索性就放在一边,剥了颗橘子,掰下两瓣递给人:“给你。”陈常生接过橘子,汁水很足,带着点酸意,陈常生怕酸,一点酸也怕,林端茗反而还挺喜欢吃酸。陈常生皱了皱眉:“不甜。”林端茗撇撇嘴:“不酸。”

  陈常生笑笑,不说话。

  “干嘛染个白头发。”林端茗掰着橘子吃,打量着人的头发。陈常生抽空抬了抬头,夹了点小菜:“好看。”林端茗一手托着腮:“不好看。”说着自顾自的笑起来:“今天还挺有缘分的,交个朋友呗?”

  陈常生嚼着嘴里的粉丝,望着汤碗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好。”林端茗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她确实好像很开心,但是笑的时候显得人特衰。

  吃完后雨也停了,林端茗掏出手机,林端茗随手撕了张前台留给客人贴墙的便利贴,利索的写上微博和QQ递给人,笑笑,嘴角有两颗很深的梨涡:“记得加我。”陈常生接过便利贴笑笑:“好。”

  林端茗拎着橘子慢吞吞的走回病房,回到房间,又收拾出dv机,开始朝着自己拍照,林端茗生病之后就不喜欢拍照了,今天心情难得不错,拿出dv机看了看,没有按录像,看了看镜头里的自己,敛了敛眸,撇撇嘴。

  又把dv机丢在一边,换回病号服,走到卫生间洗完澡,搓洗着衣物,吸着鼻子,给林国刚打着电话,电话铃声嘟嘟响了很久,知道最后一刻才被接通,那头的男声似乎带着点睡意:“端茗?还没睡啊。”林端茗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自己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干什么,在电话这头林端茗勾唇笑了笑,淡淡开口:“陈医生说,我恢复的好,近期可以出院了。”林国刚那头十分欣喜,说话也带着点勤快的微微急促:“好事啊,要不要爸爸把你接过来住。”林端茗摇摇头:“我不回去了,我想一个人住,我打算在这里租个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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