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蓦然垂下头,去看被曲江月踢到一边的小石子,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在抬眸看向曲江月的那一刹那,水波粼粼,好不让人心生怜悯。
半晌,他才难以启齿地问:“我看你最近一直在做理科的题,你是要转去理科吗?”
这一问,仿佛按下了曲江月的沉默键。
如果是别人,她会坚定地告诉对方她确实想学理。她的抱负,她的理想,都不在此。
她知道自己的道路在什么地方,所以她不能停留,不能走到穷途末路还不及时掉头。
可问她的人是14岁的林恒,是她暗恋过十年的少年,是她心底一直执着的温暖。是她求学的漫漫长路中,尽管再也没见过对方,但只要一想到夕阳下那束灿烂的向日葵,曲江月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林恒的那一声询问,恍若天地倾倒,雨水倒灌,让曲江月的世界兵荒马乱,传来巨大的坍塌轰鸣声。
吱呀——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打开,周华凌厉迈步离开,冷风飒飒传来。
曲江月和林恒站起来,看见姗姗来迟的班主任,面露尴尬。
“陈老师……”
陈建华挥挥手,没让曲江月再讲下去。
“林恒,你先回班上,我找曲江月还有点事。”
林恒面露担忧,心中怕班主任责骂曲江月。但又看见曲江月在角落默默给他使眼色,自己也只好答应下来。
走到办公室,曲江月礼貌地站到一旁,先陈建华一步开口:“对不起陈老师,让你为难了。”
陈建华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又拿起桌上有些掉漆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并不在意地摇头。咽下茶水后,他又将眼镜重新戴上,声音沉沉道:“我找你来不是说这件事。”
“我昨天上晚自习的时候看到你在刷物理题,你是有转去理科的打算吗?”
她没想到陈建华会这么直接地将这件事剖开来说,曲江月手指微微蜷曲,倔强又鉴定地点头,喉管中发出细微的肯定声:“嗯。”
陈建华沉沉叹了一口气,盯着自己手上的地理书看了许久,自顾自地笑着,问:“你是个好苗子啊,我教了这么多年书,你是我见过地理最好的学生。我们学校的理科并不算好,你确定要去理科班?”
“不。”曲江月站在一旁,心中感到几分局促,“陈老师,我想去市一中的清北班。”
“清北班啊,这可不是好进的。”陈建华右手轻轻在桌上瞧着,发出规律地响声。人到中年,他的头也和其他的男老师一样几乎成了地中海,发中还有几撮白发。一听到清北班,他的目光闪过一丝哀愁。
这是曲江月上大学后听八卦才知道的,陈建华以前是市一中清北班的学生,碍于家庭原因,最后高考结束选了公费师范生,错过了他心心念念的计算机专业。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连带着窗户都颤抖地咔咔作响。办公室很沉默,良久,陈建华又问了一次曲江月。
“曲江月,你真的想转去理科吗?”
“嗯!”
陈建华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曲江月的肩膀:“行,想必你已经联系过清北班的班主任了吧。那个小老头有自己的规矩,你这个学期好好努力,物理化学有什么不会的利用课间来问我。你是个有志气好孩子,我祝愿你前途似锦,未来大展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