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凌益并非霍无伤的生父，可除却这弑父之罪外，霍无伤也曾私自调遣军队，犯下如此大罪，难道陛下还要袒护于他吗？”官帽险些落地，左御史也当真是不要命。见识过了越妃的脾气，竟然还敢来讨嫌，“储君保管虎符不力，更应当一道请罪！”
“你这个老匹夫，给朕闭嘴！”文帝怒不可遏，也跟着一脚踹了上去，又将左御史踹倒在地上。
“圣上不必为臣动怒，早在下此决心时，臣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最后跳出来打破僵局的人，居然还是霍无伤，他对着文帝肃拜道，“臣自请戍守西北五年，望陛下成全。”西北之地苦寒，只有犯下大错的臣子才会被‘流放’到那里去。既然得知了霍无伤的身份，文帝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只是，奈何霍无伤心意已决，就连文帝与越妃都阻止不了他。
“父皇，虎符是儿臣从太子阿兄处偷得的，儿臣愿与阿狰同罪。”文瑄亦是俯身拜下，决然道。
“那怎么能成？你的身子骨这般弱，西北之地苦寒，你怎么受得了？不成，绝对不成。”文帝一听便是反对，“瑄儿，这些年来，你与阿狰保守这个秘密，心中已是万分苦楚。也许真的如你所说，都是朕不好。为君者太过仁慈，也就成了一件坏事了。”
文瑄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心疼女儿，可文瑄不只是父皇的女儿，更是陛下的臣子。请陛下降罪于臣，以安天下民心。”
越妃看了文瑄许久，在文帝还要拒绝时，她突然出声道：“既是如此，那便禁足藏月宫中五年。”知女莫若母。越妃知道，文瑄已经决心为她所触犯的国法而付出代价。虽是情有可原，却到底是知法犯法，若是不加以惩处，文帝必然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望着越妃的神情，文瑄对着她柔柔一笑，随即低下头去谢恩：“文瑄领旨谢恩。”
霍无伤前往西北的那一日，他来藏月宫中见了文瑄最后一面，他无疑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正贴合了那日左御史之言，他道：“阿瑄，你等我五年。五年之后，我回来娶你，好不好？”
他自是一片真心，奈何，霍无伤的心意，文瑄注定不敢承受：“阿狰，你莫要忘了，我是你表兄阿狸指腹为婚的新妇。”
面对着一腔热情的霍无伤，文瑄的态度与话语无疑是宛若一盆凉水，破灭了他所有的欢欣雀跃，他一怔：“婚约不过笑言……”
文瑄摇了摇头：“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从前旁人说这桩婚约不做数时，霍无伤顶着‘凌不疑’之名，总是义正辞严地告诫众人，帝王之言重于泰山，不可悔婚。而如今，他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狰，我是你表兄阿狸的未婚妻子，我与他乃是自小定下的婚约。文瑄恪守与凌氏阿狸的婚约，已有二十二载，片刻不敢相忘。”她似乎是想要劝阻霍无伤付出那些注定不为世人所接受的感情，“若我恪守婚约，旁人提及你我合力复仇之事，只会说我是念及公理与正义才为你偷盗虎符的。可若是证实了你我留有私情，那世人的口诛笔伐便是一瞬间对准了我们。他们会说，是你蛊惑了我，令我不顾一切去偷盗虎符，届时，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会朝你而去的。阿狰，你莫要忘了，小叔与表嫂，本就是不容于世的孽缘。”
“我这一生，再疯狂的事情已经做过了，难道还会畏惧世人的诋毁？我从来都不在乎世人的言语，也不在乎后世对我的评说，我只在乎你，瑄瑄阿姊。”自幼时至如今，霍无伤的奢望与软肋，他所有不可言说的美梦，都是你，文瑄。
“可我在乎。”文瑄的眸中似有泪光闪动，“阿狰，我希望你能清清白白的。”
望着眼前的霍无伤，她道：“人伦纲常、指腹婚约，条条重于泰山。一步错，步步错，你与我，本就是这世间最大的错处。”在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情深似海，都能换来白头偕老的。
文瑄已然妥协，霍无伤，也请你早些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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