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红豆
又名《旭·追妻火葬场·凤的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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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诗经·关雎》
(1)
罗耶山顶的小屋早已破败不堪,当年的淮梧国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五百年啊。
沧海桑田。
凡世的王朝历代更迭,如今又逢天下盛世。对于神仙妖魔来说,时间的流逝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自会长生。
罗耶山每年平时风调雨顺,却偏偏在那先水神逝世的夏末秋初时节大雨瓢泼,千千万万年的累积,在山下汇成了一条河。
有草,有木,有花,有水,像是为谁而生。
那个人,已经有五百年没回家了。
(2)
河上风平浪静,水清石秀,水底有游鱼和青荇静静游动。在河心小洲上,两只雎鸠正关关鸣叫。
旭凤辞去魔尊之位已经五百年了,他把魔尊之位托付给了鎏英,他相信她可以,重生的暮辞会陪着她。
可是没人陪着他。
魔界太冷了,他一只火凤凰,都捱不过那阴冷。
那位置不属于他,她想要的不是魔尊,她爱的也不是那个对她大打出手,对她喊其他女人名字的魔头。
觉察到有人向他走来,携来一片花香。
“凤凰!”
是谁唤他?
只有她,他的锦觅,才会这样唤他的。
阳光正好,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河心小洲上的雎鸠鸟也停止了鸣叫,歪着头看她。
他眼中,天地失色。
那容貌太熟悉,可那笑容确实有些陌生了。
他有一千年没见过她的笑容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依稀记得,留梓池畔,她笑语晏晏,塞给他一枚玉叶,与他许下“春华秋实,夏炽冬雪”之约。此后,她再没这样真心地,灿烂地笑过了吧?
眼光有点刺眼,他微微发颤,生怕下一刻,她就会融进光里消失。
“傻鸟,过来啊!”
她笑着伸出手。
求你,别走,不管以什么代价,能换得你片刻在我身边,都是我赚到的。
他缓慢的像她移动,她也不急,伸手摆弄着河底的荇菜。
脚下被密密的荇菜缠绕,他动弹不得,一时间忘了用法术,执着地向她走去。
“真是只傻鸟啊!”她娇笑着,挥手一个法术,那荇菜便改变了生长方向。
没错,就是他的锦觅,可以控制花木生长,有这样冠绝六界的花容月貌。
他把他拥在怀里,用力,再用力,他的手在颤抖。
感受到怀中人回抱他,他的眼泪落在她衣襟。
终于说出一句带着哭腔的话,
“锦觅……是你吗锦觅……如果,,,这是个梦,那我宁愿永远别醒……”
“凤凰,是我,我回来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相信我……”
“你好狠的心!把我一个人留下……”
“我以为,你爱上穗禾了,你不要我了……”
小姑娘的声音有点委屈,他心疼万分,把她抱得更紧,装作恶狠狠的样子。
“你不知道我这只鸟,非你这颗果子不吃吗?”
“可是你喊了她的名字……你知道我有多委屈吗?坏鸟!”
“是我错了……锦觅原谅我,我是想要气你的,你我之间从来没有过旁人……”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河心小洲上,雎鸠鸟的鸣叫声,水流中左右摇摆的荇菜,都为他们欣喜。
(3)
真的像是偷来的,旭凤又一次感觉这漫漫的生命有了意义。
他的第一次生命,意义原本是护他的家乡万年太平。后来,出现了一个葡萄精,他的生命又有了更迫切的意义,守护她一生一世。
他在凡间的第二次生命,意义原本是护他的国家子民安乐富足。后来,山中的圣女救了他一命,也抓走了他的心,他的生命又有了更急切的意义,让她做他的王后。
他第三次复生在魔界,意义原本是护他的势力地界不受侵犯。后来,她一次次来,他的生命又有了更“恶毒”的意义,恨她,用力恨她。
后来,她死了,彻彻底底消失,六界再没有她的气息,她的踪迹。
他像是又开始了第四次生命,意义,只有一个,等她回来,娶她,让她生生世世做他旭凤的妻子。
如今,是她,她回来了。
恍若隔世。
他们每日交颈而卧,如胶似漆,他们一起到河边散步,锦觅偶尔会调皮地下水,去拨动那青荇。
雎鸠鸟关关地鸣叫,在河心小洲上。
好姑娘苗苗条条,哥儿想和她成双。
玩累了,锦觅趴在旭凤的膝头,心中一动。
“凤凰凤凰!”
“嗯?”
失而复得对于旭凤来说太欣喜,他又紧了紧怀里的人。
“我想听你弹箜篌!”
“怎的又想起这个了?”
“因为呀,我想要告诉你……”
小姑娘突然靠近,在他耳边轻轻说:
“当年,爹爹领我上九霄云殿,我远远听见你的箜篌声,便想要听上千万年。”
“好,以后的千万年,我给你弹。”
凤首箜篌的声音响起在河畔,两人脸上皆是满足。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凤凰,我好想嫁给你啊!一千年前就想了。”
“好,我娶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只能是我旭凤的妻子。”
(4)
他们的大婚之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敲锣打鼓,好不喜庆。礼乐钟声响彻万里,九重天上也听的清楚。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芳主们,连翘,老胡,丹朱,彦佑,鎏英,暮辞,甚至和他杯酒释仇的润玉,都来喝了一杯喜酒,又匆匆而去。
旭凤和锦觅依偎在一起,看着他白衣胜雪,孤独的背影。
想他,身边明明有良人相伴,却执念太深。
行过了大婚之礼,叩拜了天地高堂,随着一声“礼成~”他落下泪来。
眼看着她被连翘扶进内室,他心里满满当当。谁知,盖头下的她也哭的梨花带雨。
“嗨呀,凤娃,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哭了?小锦觅回来了,你们这桩姻缘啊,老夫算是大功告成啦!”
“凤兄,你该高兴才是。”
“是啊,锦觅和旭凤这两个孩子,也是因缘殊胜。如今你对锦觅如此好,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了。先主若泉下有知,定会欣喜的。”
眼睛红红的长芳主也感叹起来。
“好了好了,你这只鸟,成了婚可不许拘着美人儿,不让她回花界,去洞庭啊!”
眼看旭凤的脸色又黑的像锅底,暮辞赶紧打圆场。
“彦佑兄你且少说两句,凤兄待锦觅仙上如此好,自不会拘着她的。”
“好了,我的小淘淘还等你呢,快去吧!”
“旭凤多谢各位。”
“好了好了,快去吧。”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
长芳主悄悄抹泪,海棠芳主和玉兰芳主已经抱在一起,装作气哄哄的老胡,眼圈红红的叔父,笑得有些沧桑的彦佑,手拉手的鎏英暮辞。
这些人,陪着他和锦觅一路走来。
他心中不胜感激。
像是喝了酒,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看到守在门口的连翘,他颔首一笑。
连翘也走了,他平复了心跳,缓缓推开门。
房里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锦觅?”
没人应答。
像极了之前每个禺疆宫的夜。
“锦觅?你在哪里?别玩了,快出来!”
新郎焦急的寻找他的新娘,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想挥手点亮油灯,可是法术像是失了效,怎么也点不亮,漆黑,没有一点光。
他像是被恐惧掐住脖子,动弹不得,被吸进那黑暗深渊。
他想要回头去寻鎏英她们,可是,什么都看不到,他已经被黑色包裹。
他在漆黑中大声叫,可是没有回应。
奔跑,大叫,什么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他沉沦在地狱,无法自拔。
(5)
“凤兄!凤兄!”
睁眼,是鎏英和暮辞焦急的脸,身边还有叔父和彦佑。
他拽住暮辞的胳膊,
“锦觅呢?”
“凤兄,锦觅仙上她已……”
暮辞面露痛色。
“凤娃,你节哀吧。”
“不!我不相信!她才刚刚嫁给我的!她说了要嫁给我的!这不是真的!你们在骗我!不会的……不会的!她才说要嫁给我的,要千万年听我的箜篌的!”
一口浓血吐出,他又没了意识。
(6)
文静美好的少女,他的锦觅,在哪里?
雎鸠关关鸣叫,河底的青荇随水流来回摆动。
又是一年夏末秋初时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