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宛如烈火一般灿烂的残阳镶嵌在深蓝色的天幕中,一抹绚丽夺目的晚霞更是为这幅画卷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夕阳的余晖洒在英大汗淋漓的脸庞上。三人正在洛夫塔学院后方的训练场上,这里是供孩子们使用魔法、决斗的地方。
“艾芙娜大人,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英无法使用全力发散体内的力量,按理说,黑暗之力的拥有者很容易就能召唤出魔力,但英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莉雅冥思苦想,她蹙着眉凝望一旁的老人。
英疲倦地瘫在地上,她已经尝试召唤体内的黑暗之力数十几次,无一列外每一次散发出一丝十分渺小的魔力。艾芙娜拄着拐杖徐徐走来,她用食指指在英的印堂穴上,“把意识集中在这里,心无杂念,便可以进入到你的内心世界里。”
英认为这个方法没有用处,她早已尝试过进入内心世界与另一个她见面,奇怪的是,不管怎么做,另一个自己似乎不愿意见到她,自主封闭上了内心。
“我想……她不愿意见到我。” 英细声说道。
“是什么原因?”不远处的莉雅皱着眉头,托着下巴。
“我不知道,在这之前,她曾和我说过,让我把身体给她。”
“那就从这里突破,你尝试把身体给她。” 艾芙娜用着浑厚且从容的语气说道,英听闻惊诧万分,如果让另一个自己霸占身体,先不说自己会怎么样,万一她使用黑暗之力将洛夫塔学院,甚至是一个小镇破坏掉,后果可不堪设想。
“放心尝试吧,凭着魔法使长老这个称号,对待一个还未发育完全的小孩绰绰有余。”艾芙娜咧开嘴笑了笑,示意英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情。
英闭上眼,放空大脑,她让意识集中到脑海深处,待心灵如空境之时,她在心中轻轻说道:“我答应把身体借给你,很感谢你当时救了我。” 刹那间,英的体内仿佛有烈火在燃烧,从内脏到心脏,强烈的炽热感蔓延全身,燃烧不尽的火焰宛如恶龙般缠绕住弱小的心脏,她的皮肉被万千灼热的利刃撕开,剧烈疼痛感如潮水般涌来,裸露出鲜血淋漓的心脏,那里面刻满了她对这副躯体的欲望,是浓烈的、赤裸的欲望。
“我终于…终于……”空洞无物的眼眶中溢出泪水,顺着灰白色的脸颊流过,一直流淌至殷红的心脏之处。
黑暗处的她再度苏醒,她睁开双目,宛如铜铃。与原来不同的地方仅是那清澈的眸子乍然变得浑浊,并且像死人般的停滞不动。她挺起身子,四处打量着周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面的世界了,内心涌出数不尽的欢悦之言。
艾芙娜与莉雅二人默默注视着少女如人偶般趔趔趄趄的动作,不禁警惕起来,莉雅随即布置魔法阵,地面上呈现出六芒星的神秘图案,少女察觉到魔法阵刺眼的亮光,立即向后退,魔法阵扩展到训练场的边缘后逐渐消失,少女正好站在边缘处。
女孩不解的目光里暗含着一丝迟疑,有些狐疑的眸底,掠过一抹警惕之意。
莉雅从容不迫地走上前去,直至与少女只有两米距离,女孩无法退出魔法阵的区域,她青筋暴起,怒目圆睁,一丝黑暗的魔力气息从地面上飘起,随之又无影无踪。这个魔法阵所承受着巨大的魔力,是与黑暗之力相对的光明属性,女孩无法在莉雅的领域里发散出自己所有的魔力。
“直视我的眼睛。”莉雅缓缓张开一双青绿色的瞳孔,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双目中印出一个十字型的图案。
“修女?!”目睹着那对熟悉不过的十字型图案,少女煞白的面容露出恐惧之色,她气急败坏地咬牙切齿,直到把本干裂的嘴唇咬得通红至破出血液。她忍无可忍,污浊的双瞳立即遍布血丝,面目狰狞。接下来的情景令镇定自若的莉雅逐渐感到不安。
少女的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摊黑色的不知名液体,它在灼烧,好似是永不熄灭的团团焰火,黑色液体慢慢扩大,莉雅发觉到魔法阵似乎控制不了她,身前这位傀儡般的少女拥有着一股非常庞大的黑暗之力,以至于把魔法阵这个虚无缥缈的神秘空间给粉碎。
莉雅尝试控制她的意志,十字型图案呈现在平坦的地面上,少女渐渐感到昏迷,这是莉雅的魔力作用——催眠,女孩的意识中处于一个十分扭曲的空间,歪斜的墙壁上刻着巨大的十字型图案,每一个地方都有,少女望着自己的双手,血淋淋的十字型图案闯入眼帘,女孩呆滞地凝视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一一被标记了图案,她尖叫着、哭喊着,尖锐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剑刺破了耳朵,这个图案似乎在曾经早已成为她的心魔。
现实中,少女昏厥在地,陷入梦魇。莉雅缓缓走上前,当指尖触碰少女的脸颊时,她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楚,莉雅赶忙往后拉开距离,只见少女身下的黑色液体包围住女孩的四周,依然在孜孜不倦地燃烧。“莉雅,快清除魔法阵!”远处的艾芙娜焦躁不安地喊道,“可是…她会从梦中醒来。”
莉雅抱着被黑色液体烫伤的手臂,面孔逐渐虚弱、苍白。
“腐蚀术的危险之处就在这里,只要使用这个法术,就算是在魔法阵中,使用者死亡或昏迷,它也依然会持续流动,直至整个空间遍布着黑色液体。”艾芙娜沧桑的脸颊上划过几滴汗水,与莉雅对话的同时她也在思考着当少女苏醒时如何应对的办法。
地面上冒起微弱的光芒,那是魔法阵消散的印记。腐蚀术因为使用空间崩塌,便不再流动。二人与少女拉开一段距离,防止突袭。
片刻后,两人见昏迷的少女迟迟未醒,只好上前查看情况,少女身上所散发出的黑暗之力的气息逐渐消散,似乎那位黑暗之力拥有者把躯体让给了原主。
已是傍晚时分,最后一缕余晖散尽,暮色渐沉,夜风燥人。
“熟悉的天花板……”英缓缓睁开双目,一丝微弱、昏黄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庞上。她慢慢挺起身子,突然间感到一股绞心的疼痛感,是从心脏传来的痛楚,她望向木桌上还保持温热的咖喱饭,一丝暖流从心底涌出,身体内的每个关节都像是年久失修、生满了锈的古老机器,行动间他能听到自己体内传来腐朽的咯咯声响。英小心端起咖喱饭,慢慢用勺子挖出一点放入口中,还没碰到嘴唇,勺中咖喱饭的汤汁因右手的颤抖而不小心倒在被子上,“糟糕……”英谨慎地捧着咖喱饭放在木桌上,抽出一张纸巾仔细擦拭着被子上的污秽。她感到身体十分脆弱,仿佛生了一场久久不能治愈的病痛。她回想起下午所发生的事情,她的躯体借给了另一个自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了解,印象最深刻的是另一个她侵入躯体时的强烈痛苦,皮肉被尖刀撕开与心脏在破碎边缘徘徊的绝望,她历历在目,不知为何,体内的另一个自己非常厌恶她,并且十分觊觎她的躯体。
“我想和你谈谈。” 英在心里默默说着。对方没有回应,她感到无奈,说起来也奇怪,为何自己会拥有与生俱来的黑暗之力,每个人类都惧怕着这股力量。既然它那么强大,想占据躯体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吗?
“修女……” 英的脑海中倏忽闪过两个着重的字眼,“为什么修女会在这?…”
“什…什么修女?”英感觉莫名其妙,另一个自己终于肯与她交流,但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让英匪夷所思。
“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莉雅教授是修女对吗?”
“可是,我并不认为她是修女,至少在服装和举止上并不是这样。”英曾在洛夫塔学院里的图书馆阅览过关于修女的知识,通常她们穿着乌黑色的长裙,头上穿戴着黑白相间的头巾,胸前挂着一副十字架的胸针,她们向上帝祈祷,协助神父进行传教,把终身献给所信仰的宗教。而向来打扮得庄严精练的莉雅教授,从未在学生面前提过宗教的知识。
另一个她不再回应,享用完咖喱饭的英认为今天过得很满足,但她下一秒又沉入深深苦海。“我不知道我沉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唯一让我深刻的是献出自己的躯体真的很痛苦,感觉整个心脏快被撕裂,灵魂仿佛被吞噬一般。”英轻轻抚摸心脏之处,它在有规律地跳动着,现在回想起午后时发生的事情宛如一个虚幻的噩梦。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量帮助你。”空荡荡的房屋里,老旧的油灯一闪一闪,本就微弱的光芒变得更加黯淡,突如袭来的睡意涌上英的心头,她柔声说道:“晚安,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