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全孝回来的时候神情都有些恍惚。
他看到余文乐像是看到了救星般,快步走到他面前。
苏全孝“为什么会这样?姬发……姬发……”
余文乐“姬发主动向殷王报告了自己的父亲西伯侯意图叛乱。”
余文乐拨弄着桌子上的十几根树枝,摆在旁边的一块甲骨已经从中间裂开了。
余文乐“唉,殷商不保啊。”
苏全孝嘴唇微动,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余文乐给制止住。
余文乐“先静观其变,我晚上会出去一趟,记住,待我回来之前不要出这个门。”
余文乐面色肃然,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温婉的人完全不同,反而更像……
生气时候的先生……
是夜,黑沉如墨的天空宛如一张织的密密麻麻的大网,将整个朝歌城都笼罩在其下。
处处透露着风雨欲来的紧迫和不安。
街头巷口的狗都吠叫起来,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
余文乐是在前往西岐的路上遇到带着两匹雪龙驹赶往朝歌的伯邑考的。
余文乐“这一行,你可能会丢掉性命,你确定要继续前往朝歌吗?”
余文乐隐身漂浮在伯邑考周围,沉声提醒道。
伯邑考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吓,然后释然一笑。
伯邑考“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伯邑考“我猜一猜,你是十几年前落在我家府前的那个婴儿对吧?”
感受到自己和伯邑考的因果线逐渐被弱,余文乐所幸也不装了,直接切回男声。
余文乐“你说的不错,既然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为何还不停下来?”
伯邑考“啊……可是我的父亲和弟弟都在朝歌啊。”
余文乐“如果他们都回不来,你便可以做西岐之主。”
伯邑考“西岐之主?我稀罕的从来都不是西岐之主。”
伯邑考“我希望天下太平,百姓们都能吃饱穿暖,也希望家庭和睦,一家人能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伯邑考“既然做不到前者,那我就努力实现后者。”
伯邑考“是否能拜托你一个忙?”
伯邑考“此番我若是深陷囹圄,无法脱身,我希望你能帮我的父亲和弟弟回到西岐。”
伯邑考“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会成为他们痛苦的回忆。”
余文乐“……”
余文乐“你太贪心了,伯邑考。”
伯邑考的表情很是轻松,完全不像一个即将赴死的人。
伯邑考“是嘛,那就让我贪心这一回好了。”
伯邑考“报酬的话,我下一世再还给你,怎么样?”
余文乐不做声。
就在刚刚他说完那些话的时候,余文乐和他的因果线完全消失。
也就是说,这番,伯邑考必死无疑。
余文乐突然有些难受。
神又如何,神不也是要遵循因果循环吗?
他在天界活了那么久,早该认识这个道理的。
到底是做人做了这么长时间,他变得更矫情了。
余文乐“随你吧。”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死后肯定要在封神榜上留名的。
到时候他们就是同事了。
再也感受不到身边人的气息,伯邑考这才放下翘起的唇角。
他看向远处即将破晓的黎明。
那是多少生物的新生,却是他伯邑考的坠落。
殷王殷寿当晚将四大伯侯召集在一起,表面是洗尘宴,实则是暗藏的大屠杀。
四大伯侯的儿子,被殷寿逼迫,杀了他们的父亲,他们就能取代他们父亲的身份,成为新一代四大伯侯。
鄂顺受不了刺激,抱着一丝希望刺向殷寿,却被轻易反杀,他的父亲也没能逃脱此难。
崇应彪见兄弟失败,握着剑的手不住地颤抖,几乎要拿不住。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苏全孝死了,现在鄂顺死了,他要是不听从命令,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可是……可是……
心中的某个挺拔的身影逐渐清晰,他眼眶逐渐湿润。
崇应彪“父亲,对不起……”
他是十分自私的。
自私又讨人厌,甚至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噗嗤!”
他听到剑刺入身体的声音,他瞳孔放大,唇色惨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主动撞入剑中的父亲。
北伯侯如虎瞳般的眼睛在死前依旧炯炯有神,他紧紧地盯着崇应彪,似乎想说些什么。
这位风极一时的人物在死亡的最后一刻,还是软了眼角,任由泪水沾湿苍老的脸庞。
姜文焕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父亲,无意识地摇着头,嘴唇都不停地发颤。
姜文焕“父亲……不要……”
“杀了我吧,文焕……”
“你永远是爹的儿子。”
刀剑刺入身体的那霎,南伯侯紧紧抱住自己八年未见的儿子。
“好好活着……”
在场,只有姬发还站在原地未动。
而西伯侯,也是镇定地端坐在矮桌前,桌子上摆放着几根小树枝。
他看都不看姬发一眼。
姬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无数以前的回忆如走马观花般闪过脑海。
他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而是转身朝殷寿下跪。
他把姿态放得那么低,完全抛却了所有的尊严。
尊严?也许他们在殷寿面前,在权势面前,永远都不会有尊严。
四大伯侯最终只剩下了一个。
伯邑考是在第二天下午到达朝歌城的。
他先是见了弟弟,将雪龙驹托付给他,之后便毅然决然地进了宫。
宫内,红衣妖冶的苏妲己跳着放荡的舞,殷寿击鼓共舞,而伯邑考,心如止水,面无表情地吹奏玉笛。
一舞毕,殷寿大喜,问伯邑考想要什么奖赏。
终于到这一刻了。
伯邑考最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双膝跪地,眼神却空前的坚定。
伯邑考“考,愿为父替罪。”
昏暗的大牢,浑身脏兮兮的姬昌突然心悸,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在离开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余文乐“西伯侯。”
余文乐在牢内化出身形。
他平静地看着即使身处逆境也保持着冷静的姬昌,突然笑出了声。
余文乐“(悄声)天下共主,果真担待着起。”
姬昌“你是谁?”
余文乐蹲下身与他平视。
余文乐“你不认得我了吗?”
老人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他轻笑。
姬昌“呵呵呵,原来你就是天降灵琉啊。”
余文乐点点头,也露出笑容。
余文乐“需要我救你出去吗?”
姬昌抬眼看了看他,笑着摇了摇头。
姬昌“我命数已尽,该是这种结局。”
姬昌“不过我倒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姬昌“能不能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帮衬帮衬我的两个儿子。”
最后一句话明明是求人的姿态,姬昌偏偏说的很平静。
仿佛料定了他会答应他一样。
余文乐“就是讨厌和你这种人说话。”
余文乐“你是,伯邑考也是。”
姬昌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哑着嗓子道。
姬昌“伯邑考来了?”
余文乐没有多说,起身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
余文乐“我事先答应了伯邑考,会保你和姬发平安回到西岐。”
余文乐俯视着这会儿才有些失魂落魄的姬昌。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悯与平静。
像是知晓一切却坐观其变的高高在上的神明。
余文乐“好好活下去吧,天下共主。”
一阵风吹过,余文乐也随之消失。
此时,京城的一个小宅子里。
察觉到院子里的动静,苏全孝立马从藏有鄂顺的房间里出来。
苏全孝“先……先生?”
随着几位质子和他的因果线逐渐淡去,他也不再以女身示人。
余文乐“重新认识一下,我姓余,名叫文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