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见自己这边,连个照面都没打,对方一出手就杀了这么多人,还以为是什么高手,没想到居然是个毛头小子。
这让那群人惊怒的同时,又觉得很没有面子,觉得是这小子手段不光明,搞偷袭,这才让他一招得了手。
如此一想,又抖了起来,大模大样地拿剑一指,“小子,居然敢冲我黑虎帮的兄弟出手,是不是不想活了。识趣点,自己下来,把脖子给爷爷伸过来,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温客行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都说要杀我了,我还会下来?喂!那什么病猫帮的,你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疾?不过,有疾也不打紧。我呢,刚好会一点家传的医术,正好可以给你治治,好心一点,就不收你诊金了。”
那个黑虎帮的帮众,气得一阵哆嗦,用力挥了下剑,“好小子,竟敢消遣你爷爷!看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几个,去把他抓下来。”
“是。”立刻分出几个人,纵身往温客行逼去,那几人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子舒怕他吃亏,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兄弟,你别来蹚这趟浑水,还是快走吧!”
温客行坐在大树枝上,一双小腿悬在半空,一摇一晃的,分明就是一个还保留着几分童趣的孩子,笑嘻嘻地,“这跟你可没关系,我呢,就是看这几只病猫不顺眼。”
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把折扇往腰间一插,又拿出一个荷包,其余人还当他要拿出什么暗器。
黑虎门的几人都横剑戒备起来,准备格挡,没想到姿势都摆好了,结果拿出来的,居然是一颗圆滚滚的核桃。
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捏,一颗核仁就滚了出来,被轻轻一抛,抛进了嘴里。
周子舒忍不住额头狠狠一跳,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剥核桃吃?他发现这孩子能有把活人气死的本事。
没见黑虎帮那群人,气得脸都青黑一片了吗?
实在不忍心,这个孩子惹上这些恶人,劝道,“小兄弟,快回家去吧!”一边向门下弟子示意将人拦下,“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诸位想去哪里?”
自认为被一个毛头小子耍了一顿的几人,正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当下提起剑就劈,双方又打成了一团。
温客行见那几人不来,不高兴地撇了下嘴,又喜滋滋地剥起了核桃,一边吃,一边看下面打得欢!
看着看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道,“都说戏台子上唱大戏好看,没想到,这比戏还好看。”
看到有趣的地方还不忘拍拍手,还有模有样地指点着,这个打得好,那个差点功夫,这个下盘不稳,那个轻功不错。
看样子是真把这当成唱大戏的了,这让四季山庄与黑虎帮都有点下不来台。
四季山庄众人,又不能冲着一个孩子发脾气,何况他说得一点也没错,这也是令他们惊骇的地方,小小年纪就有这份眼力,怕是来头不小。
黑虎帮有心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点厉害的,结果又被四季山庄的人缠着,再加上双方本就有旧怨,打着打着又打出火气上来了。
温客行剥了核桃壳也不扔,就这放在树干上。过了一会儿,突然手指一曲一弹,一颗核桃壳打在一个黑虎帮的膝弯上,哎哟一声,当场就跪了下去,向四季山庄某弟子胸前刺去的剑,就落了空。
四季山庄的小弟子,刚刚捡回来一条小命,正惊惧间,就见对方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脑子一片空白,想也不想,抬起腿就是一脚,把人踢出去两丈远。
接下来,黑虎帮的人,不是这个被人打在腿上,来个当场跪,就是那个被打在手上,连剑都掉了。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意外,次数多了就知道是有人在搞鬼,至于是谁,都不想多想。
四季山庄弟子面面相觑,最后不知道是谁先退了出来。不一会儿,场中就只剩下黑虎帮的人,在那里跳来跳去,躲避那无处不在的核桃壳。
好好的一场拼斗,最后硬是被弄得像山鸡跳舞,在鬼谷里,温客行没有同龄的玩伴,只能折腾折腾小鬼。
【叶白衣】心痛他,这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他一般都不会阻止。
看他玩得高兴,还时不时地帮个小忙,或者指点一下,怎么出力,怎么调用真气,要从哪个角度射出去等等,什么地方打起来最痛。
叶白衣鄙夷了一下,成天说他不会养孩子,要他说,照那老家伙这么养下去,一准儿养个混世魔王出来,到时候看他找谁哭去。
【叶白衣】侧头看着兴致勃勃的小崽子,心底一片柔软。
有了【叶白衣】的指点,温客行速度越来越快,角度也越来越刁钻,真叫人防不胜防。
核桃壳用完了就撸树叶,那软趴趴的叶子到了他的手里,虽然做不到锋如利刃,还达不到摘叶飞花入木三分的程度,但对付这群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四季山庄的老一辈,纷纷对视一眼,眼底都藏着惊骇,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又武艺高强的小娃娃,究竟是打哪冒出来的?
年轻的弟子,则纷纷叫好,一吐连日来心中积压的郁气。
没一会,那群人不是这里有个包,就是那里青一块,紫一块,活像开了染房。
气得黑虎帮的小头目,跳脚大骂。
刚骂了两句,一团劲风直指下半身,小头头面色青绿,连忙双手一捂,往旁边一躲,刚躲过来,还来不及庆幸,另一道劲风以更快的速度袭上腰间,接着双腿一凉,一双白花花的大腿就露了出来。
四季山庄还有女眷,一见此立刻大骂一句,“不要脸。”
背转过身去。
男弟子们则哄堂大笑,“黑虎帮的那谁,你这是在勾引谁呀!可惜了你那张老橘子皮,没人看得上呀!”
“没想到,脸上这么黑,身上却这么白,啧啧,看不出来呀!”
“这细皮嫩肉的,怕是没晒过太阳吧!”
四季山庄的弟子,抓紧机会,冲着那人好一通埋汰。
气得那人连剑都剑不稳了,一手提着裤子一手用剑指着温客行,恶狠狠地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黑虎帮不会就此罢休的。”
又冲周子舒放了一句狠句,“周庄主,我不信你还能在这小子身后躲上一辈子。走!”
温客行眼神一冷,身影一闪,落到一群人面前。
“我让你们走了吗?”
黑虎帮的人闷头往山下跑,差点没迎头撞上,一看到温客行新仇旧恨,一块涌上来,“兄弟们,上,把这小子给我撕了。”
那人也是气晕了头,差点忘了,自己一伙人被人家戏弄成这副惨样。
黑虎帮其他人理智还在,不敢轻易上前,但又不能不听小头目的话,拿着剑,犹犹豫豫半天没有动手。
“你们还等什么,上呀!”小头头气得理智全无,只一心想要杀了温客行,用他的血来洗清那份屈辱。
其他人对视一眼,刚才都被温客行弄怕了,有点怂,“大哥,我看时辰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这小子邪性得很。”
“是呀,是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都给老子滚,没点血性的东西。”一边一脚一个,将围在身边的人踢开,自己拿着剑,向温客行劈去。
周子舒叫了一声,“小兄弟,小心。”
温客行身子灵活得像条游鱼,瞬间转到他身侧,曲指一弹,一个圆润的东西,就顺着那人的嘴滑了进去,一路滑进咽喉里。
他一惊,也顾不得温客行了,连忙捂着肚子干哎,当然是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惊怒地瞪着温客行,“你给我吃了什么?”
温客行还是笑意盈盈地,态度好得很,“我先前不是说了吗,会一点家传的医术。这自古医毒不分家……”
在那人青青紫紫的脸色下,慢悠悠地道,“你说会是什么?”
“你下毒!”那人惊恐地捂着脖子大叫,“好你个卑鄙无耻的小子,快把解药拿出来。”
温客行惊讶地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哎呀!我看你们用毒,用得这么顺手,还以为是行家呢!就想着找你切磋一二,我才出手的。”说着像是很委屈似的,撇了下嘴,“我都还没动真格的呢,你就不行了。真实扫兴!”
合着还是我的错了。
黑虎帮的小头目,气得吐血,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他觉得自己全身发软,眼前发黑,以为是毒发了。
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的了,好声好气地哀求道,“这位小兄弟,求你行行好,把解药给了我吧!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真的!求你发发善心,我们这帮兄弟,不过是求口饭吃,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奉养,我出了事,她可怎么活呀!”
说着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温客行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假,却被他一个大男人哭得心烦,又弹了一颗药丸进去,“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是,是,我们这就滚,这就滚。”解药下肚,小头目觉得自己马上就浑身都是劲儿,立马翻身爬起来,带着人滚了。
“等等。”
刚跑出去几丈远,突然又被温客行叫住,只觉得嘴里发苦,立马又回转过身来,讨好地笑笑,“小兄弟,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说你奉命行事,我也不为难你。下山以后,跟其他人说,我会在四季山脚下,布下毒药,没有解药的人,如果擅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不怕死的尽管来。”
“是,是,一定,一定。”小头目不知道他说是真是假,但是这话他一定会带回帮中,至于往后如何行动,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黑虎帮的人一走,就只剩下四季山庄的人和温客行了。
最后还是周子舒率先站了出来,冲少年一拱手。
“还未谢过,这位……”
“温,温客行。”温客行转过身。
“多谢,温兄拔刀相助。”周子舒再次道谢,其余门下弟子,也跟着向他拱手为礼。
“周庄主,不必客气。”温客行一抬扇子,阻止了周子舒的动作,同时身体微微一侧,避了开去。“说起来,我与贵庄还有一段渊源。”
周子舒又惊又喜,正想询问,就听温客行主动解释。
“秦庄主,对我有相救之恩,在下一直铭记于心。前些时候,听闻那些个江湖宵小,想对山庄不利,就跟过来看看。今天,那群什么帮的,被我暂时吓跑了,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听到提到四季山庄周子舒心里的喜悦瞬间褪去大半,又变得忧心忡忡,苦笑道,“我实在是有负师父所托。”
温客行摇摇头,“雄鹰并不是生来就会飞,你需要的只是时间和历练,我相信周庄主一定可以带领四季山庄渡过难关的。”
看他年岁不大,说气话来却老气横秋的,像个装大人的孩子,周子舒被逗笑了,又打起精神来,“那就承蒙温兄弟吉言了。”
两人幼年相识,如今再见,早已物是人非,四季山庄的事,温客行不好过多插手。也正如【叶白衣】所言,他不能帮一辈子,剩下的事,还得靠他们自己。
临走前,他还是到山下布了毒药,如果天气晴朗无雨,可维持半月,这段时间,足够周子舒想到应对之策了。
不过还是不放心,又让薄情司里的姑娘,悄悄把打探到的、关于晋王一脉内部权力倾轧的消息,递到四季山庄。
然而,终究还是没能阻止周子舒带着四季山庄弟子,投奔小晋王。
在温客行看来,此举虽能解四季山庄一时之困,但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后患无穷。
“老妖怪,你说为什么呢?四季山庄虽然一时痛失主心骨,但实力未损,不过一时被人钻了空子,只需要挺过这一时间,等一切上了正轨就好,为何,连这点时间他都等不及,偏要一头扎进权力的漩涡里?”
彼时,温客行刚沐浴洗了头,被【叶白衣】逮着,拉过来枕在腿上,给他擦头发。
带着薄茧的手指,在浓密的发丝中穿过,力道轻重合适,没按几下,温客行就舒服地眯起了眼,像只打盹的小猫崽子,所有的尖牙利爪都收了起来。
对于周子舒的选择,【叶白衣】并不意外,“并不所有人,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周子舒虽然是秦怀章的徒弟,但他终究出身世家,从小所受之教育与江湖弟子,终究是不同的。”
“原来如此!”温客行受教了,但心里却有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悄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