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衣】扔下那句话,就把身体还给了叶白衣,自己沉睡去了。
叶白衣想找人麻烦,都没处找,胸口里像塞进去了一块又重又大的石头,顶得难受。
一个人在鬼谷里转了一圈,不知道从哪个小鬼那里,抢了一壶酒,提着一路去了鬼谷最高的悬崖,伴着清风明月,喝了一宿。
次日,披着一身清霜归来,还是那个万事不入心的长明剑仙叶白衣。
还未走进鬼王殿,就听到簌簌之声连接响起。
一抬眼,一片银光在眼前洒下。
白衣剑,时而刚猛无匹,时而柔软如丝,剑光如霜如电,紫色的修长身影,在重重剑影中时隐时现。
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秋月剑的轻灵多变与白衣剑的可刚可柔,配合得天衣无缝。
光这一套剑术,拿到江湖上,也少有人能敌。
叶白有眼底藏着惊艳!
温客行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有习武天赋的人。
短短几年的时间,一身功夫,已经不比一些成名已久的老江湖差多少了。
想到温客行能有今日成就,也有他一半的功劳,又骄傲起来,果然好徒弟就是要好师父来教才行。
这一动,便泄了声息。
“谁?”剑随心动,剑招不绝,一片银辉泻地,剑尖凝着一抹晨熙,直刺而来。
凛冽的剑气,激得周遭的雾气翻滚涌动。
叶白衣站着没动,直到剑尖逼到近前,才抬手用两根手指将其夹住,再难寸进。
“老怪物,是你呀!躲在这里做什么,伤着了怎么办?”温客行松了手,由着叶白衣把白衣剑收了过去。
“不是我,还会是谁?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伤我,再练个一百年再说吧!”叶白衣这是抓着机会就损他。
“你等着,要不到一百年,我准能揍得你叫爹爹。”温客行同样不甘示弱地骂回去。
“净会吹牛的臭小子。”
“也不知道是谁在吹牛,到时候输了可不要耍赖皮。”温客行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那我老人家就等着,看你能不能把牛皮给吹上天。”嘴上功夫没闲着,手上也没有闲着,把人拉近前来,伸手一环就把白衣剑环到了对方腰上,又给整了整衣带。
温客行顺着他的力道就靠了过去,然后就伸着鼻子,像小狗一样,在他身上闻了闻,闻到一股酒香,然后就拉长了嗓子哦了一声,指着他道,“老怪物,你偷喝酒了?”
“什么叫做偷喝酒,我老人家可是正大光明地喝!臭小子,连话都不会说。”叶白衣翻他个白眼。
“管你是偷偷喝,还是正大光明地喝!你喝酒居然不叫上我!”温客行不高兴了,开口就是好一通埋怨,说他吃独食,不讲义气等等。
“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我不小了,十五岁了。”温客行贴着叶白衣站直了身体,得意地抬了下下巴,“看,我都有你高了。”
温客行完全继承了他爹妈的优点,再加上【叶白衣】精心的投喂,这才几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垂髫童子,长成了翩翩美少年,个子更是一蹿再蹿,现在刚好跟叶白衣打平。
说到这个,叶白衣就来气,一个两个的长这么高做什么?一个容炫,一个温客行,生来就是气他的么?
他老前辈不要面子的吗?
秉承着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的念头,冷笑,“得意什么劲儿?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果然,小蠢货,没有叫错!”
温客行气的跳脚:“我是小蠢货,你是什么?老不死的蛤蟆精老妖怪!”
叶白衣把袖子一撩,“嘿!小崽子,你讨打,是不是!”
“以大欺小,好不要脸!”温客行才不怕他,扮了个鬼脸,脚底抹油跑了。
看着那道紫色身影,灵活地闪进鬼王殿,白衣剑紧紧地环在那不盈一握的细腰上,昨晚的异样,再一次袭上心头。
叶白衣不自在地移开眼睛,嘟囔着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末了又咂了下嘴,评价一句,“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像只花孔雀似的,也不知道薄情司的姑娘,是怎么做衣裳的?全是些大红大绿的,不过小崽子穿着倒也挺好看的。”
目睹两人没大没小地斗嘴,【叶白衣】忍不住笑了起来。
岁月静好,他之所求!
时间就像从指尖穿过的风,怎么留也是留不住的。
这些年,一直由罗浮梦代为处理鬼谷事务,如今也开始慢慢地移交到了温客行手里。
转眼又是半年,温客行坐在【叶白衣】特意为他布置的书房里,翻看薄情司传回来的消息。
突然,一个消息闯入眼帘。
纸上仅有寥寥数语,却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四季山庄秦怀章,重病难医。
木椅在地面上拉出刺耳的声音。
温客行怔怔地看着那一行字,那些开始遗忘的记忆,再一次翻腾起来。
“怎么了?”【叶白衣】听到声音,走进来。
温客行抬起头,眼底藏着一丝茫然,他吸了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是四季山庄的消息。”
【叶白衣】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秦怀章去世的时间,差不过就是这个时候。
当年的事,【叶白衣】从来都没有瞒过温客行,这些年,关于四季山庄与怀章的消息也没有断过。
他觉得那些事,温客行都有资格知道,并不会因为对方年纪小就隐瞒。
而温客行也并没有让他失望,他会为爹娘讨回一个公道,而勤练武艺,但却不会过于偏执,从而失了本心。
对于秦怀章,他不再盲目,但还是感激他当日出手相救的恩德。
这些年对于四季山庄多有关注,若遇困难,也会暗中施以援手。
这一次秦怀章重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想怎么做?”
“我想去看看,不管怎么说,当时秦庄主,救过我一家,我想去看看,我……”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咬着嘴唇踌躇着,看着【叶白衣】。
【叶白衣】伸手把被牙齿折磨得艳红的唇救了下来,将人拉过来坐下,从袖里取出药膏仔细涂抹。
温客行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眼神乱瞟地在【叶白衣】脸上飞来飞去。
等【叶白衣】把唇上的伤口处理好了,才看向他,“你是想让我出手,给他看看。”
被人一下子戳破心思,温客行更加不安,他想救秦怀章,但他自知自己的医术还欠点火候,老妖怪不同,他若出手,一定能治。
可是,老妖怪与秦庄主半点交情也无,何况他徒弟之死,与对方还有些牵扯不清的因果在里头,他这么要求,实在是有些过分。
他想救秦怀章,还了当日恩情,再不欠他,又不想让老妖怪为难。
“那就去吧!”
“嗯!”温客行惊讶地抬头,一双眼睛被瞪得溜圆,难得看他这般乖巧,【叶白衣】忍不住伸手用力揉了揉。
“欠下的因果总要归还,早了早好。”他私心里,不想温客行欠别人的东西,“你若真要欠,不如就欠我的。”
温客行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眉眼一弯,大大地笑了一下,一下子就扑到【叶白衣】怀里,“好,就欠你的。”
趴了一会儿,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嬉皮笑脸的道,“老妖怪,要是我越欠越多,多到还不完怎么办?”
“还不完,就拿你来抵债,一辈子给我端茶倒水,伺候我。”【叶白衣】语气里含着深意,但温客行这个时候却没有听懂,倒是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乐不可支地道,“抵债就抵债,你别把我卖了就好。”
【叶白衣】失笑,“我可舍不得!”
既然决定要去四季山庄,两人也不耽搁,立刻就动身,行礼等物,很快就被薄情司里的姑娘收拾好了。
【叶白衣】本来是想带着他直接御剑的,但是温客行不同意,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太清楚不过了,他不想【叶白衣】有一天,也面临这样的境况。
“你不怕,赶不上吗?”
温客行沉默了一会儿,“看天意吧!”
他已经因为这件事让老妖怪为难了,不能再把老妖怪处于危险当中。
虽然老妖怪一直说自己够强,那些江湖杂碎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在他心里,哪怕是一丁点的可能,都不允许发生。
【叶白衣】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笑,然后翻身上马。
两人一路风餐露宿,但还是迟了一步,眼看还剩下两日的路程,就接到薄情司传来的消息,秦怀章去世了。
【叶白衣】叹了口气,怕他难过,正想安慰两句,就见温客行表情冷静地,任由纸条掉进篝火里,被火舌一舔,化作灰烬,“看来天意如此。”
“别难过,你尽力了。或许他与你本就无缘。”
“我不难过,只是觉得世事无常吧。”温客行用树枝拨弄着火堆,表情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感叹。
看得【叶白衣】忍不住,在他头上用力揉了揉,“小孩子家家的,说话老气横秋地做什么!”
“哎哟!老妖怪,头发都给你揉乱了。”
“乱了就乱了,马上就要睡觉了。”【叶白衣】把人放开,扫开树枝杂草等物,把薄衾拿出来,铺到地上,示意他过来睡觉。
“你弄乱的,明天你要给我梳。”温客行眼珠子一转,趁机提出要求。
“好,我给你梳,行了吧!”
温客行喜滋滋地躺进去,可是滚来滚去都睡不着,翻身坐起。
见【叶白衣】闭目假寐,就偷偷地爬起来,把薄衾往那边又挪了挪,一直挪到叶【叶白衣】身边儿,这才又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
等他睡熟之后,【叶白衣】睁开眼,静静地守着他,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