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不敢分神,将所有注意力都汇聚到了一点,我抽出怀中写好的口诀,一面照着念,一面掩护着受伤的朱慈炫移动到八卦门,中间缝隙堪堪容他侧而过。
实在不能一心三意,所以根本无暇再去看一眼顺利脱逃的朱慈煊,我需要再拖拖,瞄准时机,在那缝隙再不能容人通过前一瞬,拼死一搏!
口诀只剩下最后五步,我的心中如有万鼓雷动,可以坚持到那一刻么?
空间已经开始剧烈震动,有沙尘从头顶不断落下,连悬浮着的千机玲珑锁似乎都被震颤的空气分子带动着不受控制起来,渣男运起功力顺着口诀双手翻转,额际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玄铁大门,就要开启了!
"…转至右面"余音带着颤抖,在空中旋绕,我手扶着八卦门,想要站稳,却还是跌落在了地上。
不够,还不够啊!缝隙的宽度,还不足以阻止渣男…
"轰!"
耳边突然一声轰鸣,我头脑一胀,几欲昏倒过去,抬眼看,玄铁大门已经缓速开启,透过中缝,却只能看到漆黑一片,阴森而诡谲。
"哈哈哈哈,王爷的大计离成功终于可以更近一步了!"渣男振臂高呼,继而转身看向我,大笑道:"哈哈…大美人,你可是功不可没啊!快,将机关图纸给我,待我破了这机关,再命人传报王爷。"
玄铁大门已开启到一半,外围的光照入方寸,隐约可以看清里面,好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不能交出图纸,我撑起身子和他打起了太极:"恭喜查将军,不过机关图纸所画示意图还需破译才行,我今日来,本就只是解这千机玲珑锁的,破译图纸,还需些时日。"
渣男半信半疑促紧了眉头,突而眼中精光一闪,目光从朱慈煊待过的地方一扫,"朱太子呢!?"
"我在这儿呢!"
朱慈炫冰冷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倚靠着门,他离我半步之遥,却在门外。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觉左手被一只大手擒住,身子本能一侧,拉扯之间,我已从厚重的八卦大门间擦身而出。
大门还在关合,我的身子已经被朱慈煊险险拉了出来,而我的右手手臂却被扣在门内渣男的手中。
发现唯有被困死门内,渣男已经有了疯狂之态,表情扭曲而丑陋。
"臭女人,竟敢骗我!我查如龙怎会死在这里!我还要亲眼看到王爷大业功成…臭女人,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陪葬!跟我一起死吧!"
"刺啦"
衣袖被撕毁,手臂似被千钧之力撕扯着,指甲刺入肉内,感觉有液体顺着皮肤蜿蜒滑下滴落。
肩胛处随着一声脆响,已然脱臼。
大门关合不停,我的手,估计难逃为渣男\"陪葬\"的命运了。已经痛得麻木,痛得挤不出一滴眼泪,我抖着唇勉力坚持,晕倒之前我在想,没吃早饭果然不行,血糖低容易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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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只是睁眼的刹那,所有感官苏醒,右臂疼痛钻心,牵扯到半边脑袋就跟灌了水泥似的,一动就疼,不痛也僵,不过还好,咪啾并不打算让我成为女版断臂杨过,我应该烧高香了。
"你醒了。"床尾竟还有人,毫无波澜的声音,虽不见人,我却知道他是,那个惜字如金磊公子。
此时的我说不出中气十足的话,只能气若游丝:"老是麻烦磊公子你,我真是过意不去。"
"他想救你,我便救你而已。"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三次救命之恩。"发烧那次,中毒那次,还有这次。
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磊公子居高临下,面若冰霜。
"我救你,不是因为我想救,你不必谢我。镇痛的银针我已经拔掉,一会自会有人送来煎好的汤药,休养月余便能痊愈。"
还以为他会说更多的话,再来个破百记录,却是头发甩甩大步离开了,我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呢?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于后福的到来,我毫不怀疑,现在既伤之,则安之,当个小蛀虫,好好休养回血,再与命运大战三百回合。
只是这张床,大得离谱啊!
一直悬挂在头顶的鲛绡宝罗帐消失不见,一眼便能望见云顶檀木房梁,和垂于下方的水晶玉璧灯,这奢华,这辉煌,我瞪大双眼,这里怎么越看越像电视剧里边儿某某嫔妃的寝宫!?
耳边传来珠帘碰撞清脆的叮咚声,我起不了身,等看清来人,他已经侧身坐在了床沿,正侧着脸看着我,姣好的面容少了一些血色,话说他昨天也受了伤,不也该木乃伊似的躺床上才对么?
"你还好吧!"他这是关心我!?给我个指南针好么?我想看看今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我…我还好,不动就不会痛,你怎么样了?看起来气色也不是很好。"这么心平气和地互相关心,真是难得。
"那一掌只是刚好触犯了我的旧伤而已,服了药休息一晚,已经大好。"
实在受不了跟他这么"友好"的相处,虽然提不起气来,但还是稍稍变了变语调:"咳咳,朱太子受了一掌,竟是连性情都变了么?"
朱慈煊展颜一笑,竟连水晶吊灯都失了光彩,他明亮的眼像看着我,却又像透过我看着别人,"你昨日救了我,对救命恩人,难道我不该客气一点么?"
不等我接话,他又叹道:"昨日,你那样保护我的样子,让我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也那样对我不离不弃过。其实她,也许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般胆小,只是,如果是她遇到那种情况,能不能做到像你那样聪慧果决勇敢,就很难说了。"
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或许今日的明月也是非昔日可比拟的了,更何况,她的软弱,只是珍爱生命的表现,如果是她在意的人或事物,她也会拼了命去守护吧!"我为自己辩护,我为自己代言!
他眉梢轻挑道:"哦?在意么?那你昨日拼死护我又是为何?起初我还真的以为你气恼我的无情无义,良禽择木而栖,你转而投靠背景和实力都更加煊赫的平西王也是无可厚非,却不曾想,一切只是在做戏。明明可以逃出我的掌控,或许你还能作为明月郡主活得更好,为什么,还是选择冒险留下来?"
我说得很慢,"做人要厚道,你我当初已经做了约定,你既替我解了毒,我也不会轻易违背约定,仅此而已。"
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朱慈煊让渣男随意取我性命时我确实火冒三丈,不过幸好我慧眼如炬,看出了朱慈煊不纯熟演技下的破绽,很明显的"欲取先舍"好伐!
我的话貌似取悦到了他,只听他大笑道:"哈哈哈哈,我还想看你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很蠢继而恼怒自己的样子呢,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
怎么有种听到了久违的那句"你是猪吗"的错觉?
"咳咳,你想多了…"静默片刻,我率先开口:"这不像是我的房间,这里是哪里?"
他语带轻松,隐约透着些得意:"这是先祖当年迁宫北京城之前所留下来的宫殿,我命人翻修重整,现在已经恢复了原貌,于是就搬了进来。"
看来朱慈煊,已经算得上是一方土皇帝了啊!
我轻扯嘴角道:"那还真是恭喜了。"
他却是脸色忽地一沉,话中又带了些许无奈:"要说恭喜,还早得很呢!眼看金库大门就要开启,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现在太极八卦门已经完全关闭,要破解第二周期的八卦阵耗时更久,现在除了等,别无他法。"
"那,查如龙…"
"自然被困死其中,世人万不会料到,武功盖世的独耳将军查如龙竟会死得这般狼狈。吴三桂听到这个消息,估计会气得跳脚吧!"朱慈煊嘴角一翘,有些幸灾乐祸,好像吴三桂气得跳脚的画面正在他面前上演。
我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不置一言。
yy完毕,只听他又道:"金库的事暂且放一放,眼前更重要的,是要一心一意迎战了,探子回报,好像来人,不好对付啊!也不知你对兵家之事又有多少了解,又能在战事上给予我多少帮助。"说罢,带着一丝期许的亮晶晶的小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移开眼,避开与他对视,嘴上轻吐:"好巧不巧,我对战争深恶痛绝,兵法中我只推崇一句话,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仰头笑了起来,笑声还带着胸腔的共鸣,笑进了我的心里,"哈哈哈哈,如果你真是神女,挥手间便能助我夺天下,我又何尝愿意兴兵?"
尽管气虚,我也要开启说教模式,这小子在复国的牛角尖里蹲了二十年,我要把他给拉出来:"既然不愿兴兵造事,为什么还要复国?天下甫定,百废待兴,如今战事重蹈,国家的发展又要倒退几十年,就算你夺得了天下,却又要花几十年来弥补倒退的空缺,而要让国家发展得更好,还再需几十上百年,不谈天下人,就你个人而言,你又得到了什么?且不说还有一种可能…"
"好了,你有伤在身,这场仗,我不会让你参与,你就好好养伤,等我捷报吧!"他出声打断,却并无斥责之意。
他虽然不想听我的长篇大论,却并没有在一开始就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我暗暗叹气,只有等他自己去想通了。
恰在这时,一个身着宫装的侍女托着玉碗而来,没有一点点防备,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呛得我打了一个喷嚏,震得我半边身子都要疼得碎掉了。
"太子,奴婢来侍奉小离姑娘服药了。"碧灵的的声音明明婉转如黄莺,怎么听在我耳中却成了来自地狱的招魂曲!从第一次被朱慈煊掐脖子开始,我都可以写一部药罐子养成日记了!
"药给我,你下去吧!"朱慈炫接过玉碗,吩咐碧灵退下。怎么,他要亲自给我喂药?
"不用你亲自…"身为小离的我无法坦然接受。
"要避免碰到你受伤的手臂扶你坐起,她们力气还不够\"他将药放在床头,俯身而来,一手托住我的背,一手圈住我的腰,长长的发尾扫到我的脸,竟带着无名幽香,失神片刻,我已经被他扶着坐好,靠在了金丝软枕上,却还是有轻微的扯动,我疼得龇牙。
这时我也才看到右臂的情况,手臂是被竹片固定,外围缠着厚厚的纱布,想必内里也是敷了药的,时时都有着丝丝入骨的清凉,缓解了不少皮肉上的疼痛。
一只玉勺递到我唇边,"来,喝药",我惊恐地瞪着面前一脸温柔笑看着我的朱慈煊,明媚照人,这样一张漂亮脸蛋儿足以俘获万千少女的芳心,要不是我名花有主心有所属……
"唉,我还是自己来吧!"伸出不太灵活的左手抢过玉碗,屏住呼吸,一口干完,动作流畅,一滴不洒。
只要活得不苦,结局不苦,药苦点算什么?
将空碗递给他,忽略他脸上那抹被拒绝的伤,咂咂满是苦味的嘴,定定看着他,认真而严肃道:"朱慈煊,我想我不能算做你的救命恩人,我知道,就算没有我,你也自有办法对付查如龙,而且我不敢保证,如果来人不是令我反感的查如龙,我会不会真的转而投靠吴三桂,所以,你不必在意,更不必改变对我的态度,另外,我希望你分辨清楚,我,不是明月姑娘。"
朱慈煊的眼波有轻微的颤动,接着又是明媚一笑,却笑得有些苦涩:"有时候我倒是会恍惚地将你当做是她,但那也只是一瞬,你是你,她是她,我不会混淆。"他脸上笑容一敛,话锋突地一转,"你大哥应该快回来了,希望他能不负所望带回有关明月的消息来…"
我心一跳,黑鲛大哥么?我神色一紧,口气不自觉凛厉起来:"如果他辜负了你的期望,你会拿他怎样?"
"杀了他,我可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傻事,最多,也就拿你性命作要挟,让他继续打探明月的下落罢了。"他笑得非常无害。
我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和黑鲛大哥建立那莫须有的"兄妹关系",我可以随时抽身,奈何他却认了真。
我是多希望他能够脱离任何人的掌控,去过他所希望的自由的生活,而绝不能被我拖累……
朱慈煊虽不会杀我,但黑鲛绝不会拿我的性命冒险,也就是说,他要两头受命,扮演谍中谍的角色了?"那我大哥身上的寒毒,我希望你能…"只要尽早脱离尹夜掌控,我就放心了。
他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尽力…"
我轻笑:"你尽力,我便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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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上殿门,朱慈煊脸上挂的笑容顷刻消失。
昨日那阵莫名的心绞之后,好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他对那个与明月拥有同一张脸的女人升起了某种异样的感觉,不,更确切的说,是这种异样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太屋山上"明月"失而复得,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澎湃,虽然不识情之滋味,但他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他能清楚地认识到,这种对明月的感情,叫做喜欢,因为喜欢,他才会抑制不住地想去亲近她,才会想要将她带离吴应熊的身边自己独占,以前是他不想承认,不愿面对这种复杂麻烦的感情,然而就算再不想再不愿,这种感情生了就是生了,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那日,小离问他,如果她有能力助他复国,他还要继续寻找明月么?也就在那时他才了悟,自己想要找到明月,并非因她是命定之人,而仅仅只是,他想。
他想啊!所以面对同样一张脸,他没有办法继续冷漠疏离,但是他非常清楚,小离是小离,明月是明月,他喜欢的,是那个注定与他命运相纠缠的叫做"明月"女子,或者说,是那个来自星星的叫做"米奈"的女人。
和懵懂的明月一样,朱慈煊仍不知情为何物,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很美很甜,令他不愿意割舍,难以忘怀。
既不排斥,那便享受,也无妨。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我要兼得!"那双璀璨的眸子风卷云涌,此时的朱慈煊周身竟带着傲视天下的霸气,令人不敢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