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没有那么听话,更没有跟我开玩笑的心思,刚才从他口中飘出来的那句问话,随着我的“你猜”出口便被日光给蒸发掉了,然后他继续迈着大步徜徉在乡间小路。
切,小样儿,玩笑都开不起,没意思,不过他没有继续之前的对话,硬要打破砂锅问我不回王府的原因,我暂且赦免他无视我的大罪。
走那么快,急着去相亲呢,我腹诽他几句,还是得迈腿追上去,可是左脚迈出右脚还来不及跟上,我只觉胸口一记钝痛,溺水的窒息感绝顶而来。
我狠狠抓住胸口,大口呼吸着,想要遏制这种要命的感觉,可是,一切徒劳。
天要亡我的叹息没能逸出口,一只大手抚上我的背,一股暖流从背部缓缓流至胸口,那种感觉就像是,温泉流处,冰消雪融。
“好些了么?”如果我没听错,话中隐含担忧,不知道为什么,暖流和着他担忧的话语,盘旋心间,有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悄悄滋生蔓延了上来。
顺过气来,我明显感觉能量已经流失大半,嘴唇哆嗦着,声音细如蚊蚋:“我走累了,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吧!”
“真是麻烦!”
“哗啦啦”此话一出,那叫幸福的东西碎了满地。果然,我这个入侵生物是得不到幸福的!(忧桑ing,请勿打扰)
不远处是一个小山坡,坡上绿油油一片,体态修长而优美的单子叶植物,随风曼舞,又好像在向我招手,致着欢迎之词:“come on babe don’t be shy ,漂亮姑娘小草也爱。 ”(注:babe 俚语中也有姑娘的意思)人家盛情难却,我只好央求吴大公子扶我过去。
背靠柔软的土地和青草,连心也不禁柔软起来。远处,青山绵延,云雾缭绕,傍着山,整个福源小村被尽收眼底,三四间茅草屋组合成一个院落,八九个这样的院落散布在纵横的阡陌间。
田间劳作的人越来越多,不时还传来牛儿“哞哞”的叫声和孩童嬉戏打闹之声。
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福源山居,美不胜收。
这样一个小山村充满了灵气,我感觉有一股属于大自然的力量,源源不断被注入体内。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儿童六七个,八九十枝花。”恢复底气,我悠闲地吟起了诗。
小学一二年级课本上的诗当然不会有多高级,所以自然被某大才子给嘲笑了。
“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吴应熊枕着手臂,想来也是被这种闲适之气所感染,语气也是懒懒散散的,像天使翅膀上的羽毛,柔柔地落在心田。
“公子果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小女子自愧不如,我那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他侧过脸来,轻笑道:“你我所吟皆出自一人之手,宋代名家邵雍,雅俗共赏,何必划清界限。”
What?我又没文化了。
“奴婢也有雅的东西。”试着调节了一下气息,发现轻声哼唱是没有问题的,于是便用唱流行歌曲的腔哼起了黄梅调:“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抵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那厢良久没有反应,我承认,有那么一点显摆的意思,不过好歹给个薄面随便夸一下啊!谁知那厢憋了许久就憋出一句话来:“为什么我又耕田来又织布,又挑水来又浇园?”
“话说公子,是‘你’不是‘我’,这就是歌词而已,请不要对号入座。”貌似这样天真的吴应熊百年不遇呀,要是手头有个相机,我肯定抓拍住他那带着认真思考表情的萌样,以后拿给他亲爱的建宁公主看,让他威严扫地,哼哼!
“哼,别以为自己在口舌上占了多大便宜,管好自己的嘴,祸从口出!”他剑眉一凛,片刻温馨烟消云散。
我这又是触了他什么霉头啊!
哼,所以说跟这种人根本没有办法敞开心扉去交流,祸从口出是吧,那我就缄口不言,你就自言自语去吧!我赌气地想,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你就发怒吧你就抓狂吧!我是一个木头人,任尔东西南北“疯”。
第三人称睡醒了——————————————————————————————
“慈煊,你怎就不听为师的劝,还未完全取得明月姑娘的信任,你何必急在一时!”无尘子一甩袖,将拂尘一绕,又搭在了臂间,半是生气半是无奈,“本来明月姑娘对你便有成见,这一次,你还失手伤了明月姑娘,如今她又不知所踪,是死是活也不可知,你……唉!”
朱慈煊上前一步,态度随意,丝毫没有做了错事的觉悟。
“弟子在平西王府一心一意等着明月姑娘的到来,即便仇人就在眼前弟子也一律无视,因为弟子谨遵师傅的教诲,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一切行动都不离明月。而此次行动,借着明月提出希望去见她一个姐妹的契机,弟子也是筹备了许久才敢行动,只是没想到……毫无内力的她竟然能冲开穴道,奋不顾身硬接弟子一掌,只是为了救她的前主子。弟子只想生擒吴应熊,以他来要挟吴三桂,所以那一掌并未用尽全力,明月她,性命是无虞的,飞月林那里,弟子派了人守着,绝不会漏掉半点关于他们的消息。”
“明月姑娘并非常人,定不会轻易丢掉性命,只是经过这件事,她对你的芥蒂又得更深一层,你可得好好想想,见了她之后,要怎样才能再取得她的原谅,让她继续助我们一臂之力。”
“师傅放心,明月姑娘优点没几个,倒是心软,这一点可以好好利用。”朱慈煊虽在笑着,但笑意未达眼底,再次取得她的原谅,是个大工程呢!
平西王府。
“公子没回来,你们还有脸回来么?别以为从贼人手中捡了一条命就是万幸,若是我的应熊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得陪葬!”座首的王妃因为伤心过度,软软靠在身边的吴凝睇身上,但是说出来的话依旧让死里逃生伏在下首的一干随从丫环瑟瑟发抖。
念佛的王妃,也是爱子如命的王妃。
吴凝睇的眼角也挂着泪珠,却还是不断安慰着母亲:“娘,大哥不会有事的,那个丫环明月不是也没回来么?下人们也说了,那群贼人的贼首下令放走他们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见到大哥,这说明大哥可能已经脱身了,有明月在他身边,也算有了个照应……那个白玉,我本也不信,但是发生了这种事,我宁愿是真的……希望大哥在白玉的佑护下能够逢凶化吉。”
在旁的吴青紧紧握着手心的白玉,汗水粘湿了他的掌心。公子怎么会出事呢?难道仙子托梦,并非明月胡诌么?
该死,既然当时已经将白玉的花纹墨印下来,就该及时将白玉交还公子手中,也许就不会……而明月,他知道的,并未跟公子在一起,公子……凶多吉少么?
“王妃,让属下带人到飞月林一带去寻公子吧!”吴青上前单膝跪地,埋首,声音十分坚决,“这次,也是属下失职,未能保护好公子……”
王妃拭干泪痕,声音还带有一丝哽咽:“迎接建宁公主这件事不可怠慢,虽然应熊生死还未卜,但是朝廷那边也不能得罪,这件事你来接手,至于……至于去寻应熊,吴总管一定不会负我所望。”她将目光投向毕恭毕敬站立在她身边的吴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她嫁给吴三桂那日,吴越是从娘家陪着过来的,他本名叫张越,过来之后就改姓了吴。
二十多年来,他都未娶,只是一片丹心守护着她,他就是她的亲人,她对他是百分之两百的信任,如果没有他,当初人丽如花、似云出岫的苏州名妓,早就入主王府,王爷怎会再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