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将灰色袍子紧紧裹住颤抖着的身体,劣质的布料这些天让她的细嫩的手腕和脖子起了一些红疹,又痒又疼,但这比起眼前这一切根本不值一提。
士兵们重重把守着出入口,三五人为一组,将已路上饿死的尸体搬到尸堆,不远处还有东西正在焚烧,焦黑的烟漫天缭绕,将周围衬的像火山地狱一般。此前还有很多无法转移被淹死的村民,也早已被聚在一起活化。可是两个多月了还在断断续续下雨,很多地方水一直下不去,不知那些被困在其中的人是艰难地等着水退去、还是早已变作蛆虫野兽的口腹。
很多尸体还在里面泡着无法也无多余的人力物力处理,加上夏日,虽不似以往炎热,但也会加速尸身腐化,不少逃过一劫的百姓因为涉过水生病发热,大夫已是供不应求,每日忙得都没时间吃饭睡觉;赈灾粮每天只发一次,里面的米几乎可以数清,连裹腹都困难,但都算待遇好的。有的县发放的粮食混了土和糠进去,饿到极致的人也管不了这些,只是往嘴里送。不少村子里能活下来的男人凑到一起,为了吃东西去打劫老弱妇孺,强抢守备弱的军营,各地县官还特地组成护卫队,日日巡逻难民聚集处。
天灾人祸数不胜数,淹死的、累死的、好不容易逃出来却饿死的、病死的甚至同类相残的,罗凌已见过太多太多。偏偏山高皇帝远,赈灾款一层层被克扣,粮食不知如何大多转到粮商手中,粮价大涨。群臣媚上欺下,皇上只知道朝堂上他们如何描述这赈灾的成果,大呼圣上英明,如何知道这百姓的水深火热?
偏偏罗凌的父亲是个清官,到处打点只为了救这些百姓。不得不讨好这些狗官,只因为这些难民求点福利时看不过眼太过悲痛说了些重话,被他们以治水不利、办事拖沓还试图贿赂朝廷命官免罪为由,下了监狱。罗凌当然了解自己的父亲,这些日子父亲尽心尽力,库中的粮食早已发完,银两也都用来购置难民需要的用品和药物,以及从唯利是图的商人手里换取米面。他不是没有上谏过刺史,但刘刺史也有心无力,他告诉罗忠卿其中利害并不是他们能左右的,这场雨对利州是灭顶之灾,对那些权臣确是勾结敛财的大好时机,那些想做事的好官反倒被他们逼的五路可走。
上行下效,罗凌塞了些银两便得到了探望父亲的机会,得知事情全貌后他非常愤怒,但又不得不冷静下来解决,当务之急是救出父亲,解决水灾和难民。他装作一副纨绔的样子,让林御史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以财色和罗忠卿的性命引诱要挟一番,便答应跟着一起上京禀报皇帝利州水灾治理有方。
长乐公主却是个意外,罗凌只是不经意发现了她,一个愚蠢又任性的金丝雀,既然想要自由,那就给她好了,就看她能不能忍受翅膀被她如此向往的外面世界折断、羽毛被残酷的现实扯掉,还能不能飞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