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明天你想去岛上甜品店转转吗?听班恩说最近店里上市了新产品。”
欧律狄刻趴在地毯上,无意识地抚弄着鬓角的碎发,她现在在看一本关于旧时代伦敦历史的书,我就躺在她的旁边假寐,空闲着的手揽着她的腰。她没有接话,我也没有睁开眼睛。书房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我似乎是做了梦,但我能感觉到欧律狄刻将书本合上然后翻了个身挤入我的怀里,我大概是皱了皱眉,滑稽的模样惹得她发笑,随即便停止了动静。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待我睁开眼时,欧律狄刻蜷缩着,还在睡梦中。我不愿打搅到她,凑近吻了吻她的额头,接着悄声站了起来,然后离开了书房,准备嘱咐随从做些食物送到房间里,顺便自己去卧室里拿床毯子,我知道欧律狄刻今晚又要在我这留宿,她的老管家已经习以为常了。
“夜来香先生,这里有封庄园主的来信。”
维克多.葛兰兹在走廊上叫住了我,他双手托着一封信,我从他手里取来,正面是墨色的笔迹:“Dear J.”反面被棕红的火漆封住,我谢过他,接着匆匆向书房赶去。一进房门,我便将毯子展开轻轻地盖在欧律狄刻身上,然后从书桌上找了把拆信刀,将封口慢慢划开。
「亲爱的Jack,
展信佳。
明日七夕宴会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安排,巴尔克会带你去后花园见一故人,希望此行不会让我对你感到失望,你与那个女孩的秘密情事我已经知道了些许,但我让你来此地目的你应该清楚。客人们都在等待着你的发言,你的责任很大,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猎人,我希望你时刻保持警戒而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而松懈下来。
这段时间我将再一次进行远游,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将像以前一样代替我这个庄园主的身份管理好这里的大小事物,在此麻烦你了Jack。
我害怕他出现在这个岛上你是知道的,我知道你最近也在为这件事情而烦心,但或许你和你的情人正打的火热以至于你忘记了害怕。别让我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对我亦是如此,我希望我所选出的守门犬不会背叛我。
七夕宴会前,我将让巴尔克给你送两套礼服,你自行送给你的情人。处理完嘱咐你的那件事,你就好好休息几天,之后巴尔克将会去研究院两天检查药品的完成进度,同时整个庄园将会对外封闭,我给你腾出些许安宁,希望你能珍惜我对你的重视。你上个月的烂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上面的那群娼妓总是想要找你麻烦,真是该死。你的新药品明天会让人送来,如果还有别的需要就同巴尔克说,我现在正是头疼的厉害,你最好一次性汇报上来。
好了,我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看完记得处理干净。
任务
顺利。
你的McGren
1916年08月05日
」
看完最后一个字母,我将信纸合上,焦虑感涌了上来,真是个可怕的男人……我对McGren没有太多印象,我们一般通过书信交流并不常见面,以至于我到现在都不了解这所庄园的主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也无所谓,毕竟我已经来到这所庄快十年了,只是他现在知道了欧律狄刻与我的关系这让我感到害怕,我怕McGren对她做出过激的行为,想到这里,我心又随之一颤抖。我看着熟睡的欧律狄刻,现在的我们如覆薄冰,只要McGren往冰面轻轻地丢块石子,我俩就会掉进水里。庄园里的一切,都被掌控着,没有人能够得到绝对的自由,也没有人能够得到绝对的信任,对于McGren而言,他希望能够让我永远忠于他所以拿欧律狄刻作为一种威胁,他已经把我的一切都摸透了我却连自己的心上人都保护不了……懦夫……
“夜来香先生,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就放在门口还是?”
欧丽薇在门口询问着,大概是推着餐车不好开门的缘故,我快步地走到门口帮她拉开门,轻声嘱咐她:“进来吧,她还没有醒来,我们要小声一点。”欧丽薇给予我一个微笑,接着和我一样脱下鞋子整齐地摆放在门口后将盘子从餐车上取下,然后走进了书房,我帮她抵住门,心里一直有些不好的预感。
欧丽薇为我们俩准备好一切,接着离开了房间。我在欧律狄刻跟前慢慢跪坐下,附身亲吻住她的唇,她在朦胧之中推着我的肩膀,我没有放开她的打算,而是吻的更深,她有些恼怒,重重地锤了一下我的肩膀,虽然对我而言就像是被猫咪的爪子搔挠了一下,但是我听话的将她放开搂在怀里。
“我的Alice,得起床吃饭了。”
“你总是这样嗯……”
欧律狄刻抱着我,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温热的鼻息隔着丝绸喷抹在我的皮肤上,我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眼皮有些打颤,困意止不住的涌上来。
“Alice,宝贝,我们吃完中饭再睡好吗?”
欧律狄刻不情愿的动弹着,抬眸恳求我让她睡觉,我还是得遵照她老管家的要求负责好她的生活起居,于是将她扶正坐好,她总是这般耍赖,一点也不像刚来时那般怯生生,现在则是全身裹着毯子坐在地毯上不肯起床以此表示抗议。我从书架旁边抽出之前定制的折叠方案,将餐盘和食物转移至方案上,然后轻哄着欧律狄刻让她从毯子里伸出脑袋来。酒足饭饱后,我与欧律狄刻打算去到户外散步,下午女佣会过来帮我们收拾房间,我任凭欧律狄刻拉着我的手往城镇里走去。
“Jack,这些天你似乎忧心忡忡,虽然你不说,但我也觉察到了些许……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担忧,但是……希望Jack能快乐一点……”
欧律狄刻径直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我,她如此善解人意反而让我更加愧疚,我明天或许要离开她一会儿,明明是七夕节,理应我应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但我不能。我搂了搂她的肩膀,想要让她放心一点:“Alice,明天我要去办一些事情,你可能要独自待一会儿,放心我处理完就会回来,晚上我们再一起参加庄园晚宴好吗?”欧律狄刻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我们一同度过的第五个七夕前夜,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度过更多的七夕节。我在这方面总是莫名感到悲伤与绝望,可能是我的年龄太大了,但是欧律狄刻还很年轻,而我的爱又是扭曲自私的,我害怕她离开,害怕她被人夺走……我总是想占有她但是我却不能这样做,因为她始终是不可亵渎的存在。
“Tracy小姐曾问我如何看待爱自己和爱别人这件事情,我那时没有告诉她我的想法。”
“那Alice的想法是怎样的呢?”
欧律狄刻翻了个身看着我的眼睛,昏暗的房间里,唯有她翠色的眸子闪烁着幽暗的光明。
“我爱自己更多,接着就是爱我所爱之人。我发现我在这种事情上是自私的,因为我总会先想到自己,然后再去考虑爱别人……我有时也会害怕这样的想法受到别人指责,但是我得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以此来维持自我的规则,这样会让我的内心得到安慰。”
“我爱你胜于我的一切,Alice。”
“我知道的。”
有时会想这种节日存在的意义,一种纪念日的存在吗?欧律狄刻身体颤抖着,我们的双臂交叉在一起。或许很多情人们在这天表白也是一种执念,想要给对方制造一些特殊的回忆。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喘息声。我已经不再对这种东西带有什么感觉,或许是我独自一人孤独的太久了罢。你在看哪里,看着我,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原本的样貌了。
美丽是短暂的,不是吗,娇花总有凋零的一天,只是现在,它是如此的鲜艳惹人喜爱。很多人把它们做成干花放在玻璃罩中希望它们得到永恒的美丽,却忘记了它们本应该肆意生长在花圃之中,享受阳光与雨露。欧律狄刻缠上我的脖子,低吟着:“可是它们愿意被人肆意裁剪,做成干花怎么办。”“那样子是自私的Alice。”“我想让所爱之人将我视为唯一,这样也自私吗?”“你已经将我占为己有了。”请别把灯打开,我已经见不了光明了。
我泡在水里,身上的污浊越洗越多,它们幻化着长出了四肢,爬上了我裸露在外肉体,啃咬着,血肉模糊着染红了水缸中的水……
“Jack?Jack!我想我们得回庄园了,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欧律狄刻迷人的脸。
“Alice,如果有天我死了怎么办。”
“噗,你在说什么傻话?快快穿好衣服啦——。”
或许她没有感受到我的无助,倒也正常。我与欧律狄刻匆匆整理了一番,准备回到庄园。路过花市的时候,我照例停下来买了束花送给欧律狄刻,她高兴的小跑在我前面,恍惚间我又看到了八年前我与她第一次约会时的模样,只是那时她才12岁。
夏夜,岛上刮起了咸爽的海风,斜阳倾斜而下,田间小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槭树,叶影婆娑间,欧律狄刻挽住了我的手,我们十指相扣,她笑着,轻声说道:“我爱你,从风把我送到你身边的那一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