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致过完生日后宁城正式进入了冬天,气温开始骤降,一如既往地冷,黎意即使穿着厚棉衣都抵不住寒气,一整天下来黎意的手就没暖过。
早上何佳玉给黎意打了瓶热水,又给了她几片暖宝宝分别贴好,黎意才觉得好些,原本发白的唇色也有些红润。
这几天裴致和陈远帆两个人放学了就和她们两一起走,自从裴致发现黎意是真怕冷之后,每次过来都会给她带些热饮。
刚刚放学黎意和何佳玉下楼,场景有些熟悉,不过这次变成了四个人,裴致和陈远帆站在榕树下,过冬了,两个人穿着黑色棉衣神色如常,感觉不到冷一样。
看见黎意和何佳玉过来,树下的两个人才开始动。
裴致照旧给黎意带了热饮,她伸手自然的接过来,其实她想不通裴致怎么会有时间去买的热饮,难不成又逃课?
她一边喝着一边看裴致,哪想裴致刚好看过来,视线相交的一瞬间,黎意触电一样的收回视线,裴致却是神色自然,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裴致没解释,一行人慢慢悠悠的走走停停。
宁城的冬天是不下雪的,只是冷空气会很强,风一吹,黎意不知道他们冷不冷,她自己就先缩了缩身子,小脸皱巴巴的。
耳边传来一道轻笑声,黎意不用想就知道是裴致,瞪了眼他就赶紧喝口热饮暖暖。
“黎意?”
听到有人喊她,黎意一行人转过身,黎意一看就看到了林呈,林呈身上披了件大衣,头上带着帽子。
除了她其他三个都不认识林呈,何佳玉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小帅哥,裴致和陈远帆表情淡淡。
“是你啊,你在这做什么?”黎意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每次好像都是林呈主动喊她,她都没怎么注意他。
“过来这边帮忙,刚好弄完就见着你了。”林呈同样笑着,能在这里碰到黎意林呈觉得很正常,他就是因为这里靠近宁城一中他才过来帮忙的。
“没想到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怕冷。”这话说的倒是有一番考究,林呈注意到其他几个人,尤其是裴致,他虽然不认识,但是总觉得他看黎意不对劲。
听到这里,裴致原本平静的脸忽然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没说话,看看黎意怎么答。
黎意尴尬的笑笑,小时候那些糗事本来要忘了,林呈这么一提她就又想起来自己当时的愚蠢了。
“没办法嘛。”
没聊一会儿林呈接到电话就先走了,一行人又恢复以往的样子。
何佳玉按耐不住八卦的想法,凑过来问她:“听他说的,你们从小就认识了?”
黎意想了想如实相告:“算是吧,但是最近才重新见面。”
何佳玉也没多问,挽着她低头轻叹一声:“还挺帅的。”
很快一群人在路口分别。
黎意回到家刚好撞见黎父回来,男人不像以往那般神采飞扬,许久未见,男人发丝白了些,神色疲惫,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爸。”黎意轻声开口。
男人这才发现黎意,赶忙站起来一扫眼底的忧愁,强笑着过来接过她背上的书包。
黎意环顾四周,发现少了道身影,之间父亲,怎么没见母亲呢?
“爸,妈妈呢?我好久没见她了。”黎意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但她并不生气,她只是想念。
听到这话,男人掩饰的低下头,支支吾吾的不敢去看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出几个字,“她...忙着呢......”
这次黎意终于觉得不对,男人说话的底气实在不足,饶是她再傻,她也不会到现在都看不出什么来。
黎意神色认真的看着他,语气也不在家软下来:“爸,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沉默了许久,显然是不打算告诉她,匆匆忙忙看了眼手机,再三强调让她不要再问,母亲很快就会回来,自己穿上大衣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从男人沉默的时候,黎意就打定了主意,她不会坐以待毙,什么都不知道的坐井观天。
心里缓缓升起一阵不安,等黎父走后不久,黎意强忍住那股心慌悄悄跟着出了门。
门外忽然刮起了风,更冷了。
黎父坐了车走,黎意只能先记住方向,等坐上出租车后按着记忆的路线行驶。
父亲以往开车都很慢,现在像是很着急的赶往某个地方,每次黎意都快跟上了,转个弯他就不见了。
终于车在跟到一个医院的地方停下,黎意下了车,看见面前高耸的医楼心里的不安更甚,一个劲儿的祈祷千万别出事。
进入医院,黎意慌乱的看了周围一圈没见着父亲的身影,最后来到前台询问值班的护士。
“啊,你找她啊,这位女士在住院部204号床。”说完年轻的护士同情的看了眼她。
黎意道了谢浑浑噩噩的往住院部跑去,好几次她都找错了房间,最后在医护人员的指引下才找到。
来到病房门前黎意大口大口喘着气,病床上空无一人,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一份冒着热气的粥。
邻床的人纷纷看过来,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外人感到好奇,有的人试探性的开口:“小姑娘你找谁?”
“请问204号床的人去哪了?她怎么了?”黎意摸不清情况着急忙慌的回答。
听到是找204号床的,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说还是不说,最终又怕她着急,叹了口气才说话:“她刚刚被推去做化疗了,具体的你还是等她回来再问吧。”
说完几个人就不理她了,这时黎意冷静下来,双目无神的走到门外的椅子上坐下。
也许只是小病呢?可是为什么要化疗?
她不停的给父亲发消息,她不敢打电话,眼眶里隐隐约约闪着泪光。
她就这样等着,她什么都做不了,等到天都要暗了。
走廊拐角处一群人推着病床往这边走,黎意下意识抬起头,目光直直的和病床后的父亲对上。
男人看了眼她,就低头推着病床,很快将人转回到了病房里,黎父给病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转过身出门坐在了黎意身旁。
两人出乎意料的沉默。
黎意在等他说,等他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肺癌晚期。”
听到这个消息,黎意身体僵硬的转过头,仿佛被雷劈中一般。
嘴里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黎意知听见自己艰难的开口:“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男人沉默了,几十年来高大的身影就像是压垮了。
黎意看见自己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进了病房里。
她看着女人,她很虚弱,瘦了好多,眼睛微闭着,那头柔顺的头发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她的妈妈呢?怎么不是她记忆里的妈妈了?
黎意觉得自己有千金重,寸步难行,感官都不是她的了,只有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所以母亲不是工作累了,也没有出去玩,只是一直呆在这四四方方的房子里。
……
天旋地转,她晕倒在病床前。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黎意很饿很饿,她看见了守夜的父亲,他给她打了份粥,又打算继续守夜。
黎意打开粥,头也不抬,“你先睡吧,我来就好。”
黎意的身声音很轻、很平静,她沉默的喝粥。
“明天去上班,我照顾母亲。”
黎父神色复杂,一双眼睛已是疲惫不堪,最后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黎父给黎意请了几天假,自己回了趟家,收拾好自己去上班了。
医院里,黎意下楼打了碗粥和汤,回到病房里女人已经醒来,她看着黎意,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脸上带着愧疚。
黎意无声的走过去给她打开粥,拿着勺子舀了勺,又吹吹,才放心递过去给她。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喝完粥,汤也差不多成温的了,这次黎母没让她喂,自己捧着碗慢慢喝。
“依依。”女人笑着唤她,声音沙哑。
“嗯。”黎意坐在病床前,扯出个安抚的笑,手里剥着橘子。
“怪妈妈吗?”说着黎母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那双手攀上许多皱纹,手上细小的刺刮在脸上。
黎意垂眼,剥好橘子掰开递过去一瓣到她嘴里,声音难掩哽咽,“不怪。”
做完化疗后黎母精神疲惫,这才一会儿又想着睡觉,黎意给她整理好被子,自己出去门外坐着。
手机从昨晚到现在早已经关机了,黎意起身到门口看了眼刚躺下的女人,又抬头看向医院里的电子时钟,时间还早,她得先回家一趟。
黎意将手机留在家里充电,自己去洗漱了一番,出来的时候无力感席卷而来,她自己走到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她拿了几本资料书和一些杂志准备带过去给妈妈,用袋子装好,黎意出门去了一家早餐店,打包了份豆浆油条就回医院。
热腾腾的豆浆,黎意用手碰了碰,恍惚才觉得自己的手又冰又冷,她一只手拎着早餐和书,另一只手塞回口袋里。
病房里住着的人都差不多醒了,一早上就有许多家属过来探望,病房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来了个小女孩,眼睛大大的,穿着棉袄,绑着丸子头,哒哒哒的跑过来张开手,手里抓着一把糖,“姐姐,给你。”
小孩子的声音都娇娇软软的,黎意低头伸手接过来,轻轻扯了扯唇角,“谢谢,小朋友。”
邻床的女人笑着将小女孩召回了夸了几句,抬头看着她:“你是若霜的女儿吧?听她经常说你,长得是真水灵。”
若霜是她妈妈的名字,看起来妈妈住进来有一段时间了。
邻床的女人是个自来熟,没一会黎意就明白了她的情况。
女人姓张,家庭美满幸福,和她一样,她是因为摔了腰才住进来的,刚刚那个小女孩就是她孙女。
“你还在上学吧?”
“嗯,刚高一。”
张阿姨啧啧两声,然后又摸了摸小孙女的头,小女孩乐呵呵的笑着,“她叫晗月。”
小女孩知道那是她名字,回应着点点头,然后跑到黎意旁边,仰着头,眼睛亮亮的:“姐姐可以叫我月月,月月会经常来的。”
黎意轻笑,点了点头,等到小女孩离开后,黎意拿起一本资料书摊开看守在母亲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