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是满月。
偶然停歇的月光落在刀身上,与裹携的金阳相缠相绕。
月光之中,她挥着刀刃。
雷之呼吸·肆之型·远雷!
手鬼层层保护脖子的手紧勒着,血液顺着起伏不定的手滴答流下,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感,或者说,是另一种足以压倒痛处的恐惧漫上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哪怕他是这座藤袭山上最强大的鬼,但他仍然没有把握眼前的剑士砍不下他的头,……即使脖子上的手多到让他现在的形象有些好笑。
老实说,从这小鬼一出手,手鬼便知她与其他可以随意捏死的剑士不同。
给他的感觉……就像几十年前那个该死的鳞泷一样,这也是他很快被白川棠激怒的主要原因。
手鬼性子眦睚必报,既然几十年前鳞泷把他捉到这个不见天日,只能一辈子困于紫藤花囚笼的破山,最终命运也只是帮他们这帮猎鬼人筛选剑士的工具。
那他也不会让鳞泷好过,狐狸面具便是标志,也不知鳞泷听到自己的弟子年年没回去是怎样的表情,想来他便觉得畅快。
该死的鳞泷……该死的猎鬼人……
快感与惧感不断交错,他的脸色一阵交换,如同画室里的调色盘。
手鬼脖子上层层叠起的手并未让她视觉疑惑,在她感知上的通透下,手鬼的全身骨骼呈现出来。
找到了,脖子的那块骨头在挤压下显得有些扭曲。
带着雷光的刀刃划破之际,手鬼的首级高高飞起,砸在枝叶树木,在地心引力下,一咕噜转至树丛边。
那具比其他鬼更加巨大的身躯开始消散,像是被燃尽的灰烟,在月光下破碎消亡。
那双浅黄色的眸子正对着背过身的剑士,似乎想说点什么。
“飒”——白川棠把日轮刀收在刀鞘,她仰头望向明月,柔和的月不像白天的阳光刺眼,她朝向夈野处走去。
“……哥哥……哥哥”
身后传来微弱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像是深夜里恐怖怪谈的前身。
“……快来握住我的手……”
让人讶异,这只从一开始凶残暴戾的手鬼,在斩首后不久却像一个焦急寻求哥哥的小孩。
“……我害怕”
她停下了脚步。
白川棠忽而转身走到手鬼残余的鬼躯前。
她垂眸注视这只巨大到有些狰狞的手,五指并拢,是一个很习惯索求握住的姿势。
一转即逝,她想起了一些什么,又太过于模糊,是笑容,是灰色,好像也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直到残余的鬼躯消散后,她才从恍神中清醒。她似乎还没有握住他的手。
……可是她并不是他的哥哥。
她稍加思索,随即熟练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手鬼说:“愿你能找到哥哥。”
发自内心的诚挚祈祷会有神明显灵,虽然略显幼稚,但很有用。
她转身走去,不再回头。在离这不久的地找到夈野和狐狸面具人,夈野似乎是全心救助那个受伤的人,并未发现白川棠的动作。
夈野匡近的声音焦急,但还算完整的快速阐述情况:“……他的腹部开了个洞,目前止不住血,而且,他的双手骨折了,这些只是基础药物,他能活下来的概率不大。”
他说这话算是委婉了,何止是不大,这人己经是在死亡倒计时了。他的身体破破烂烂的像个烂掉在垃圾场的娃娃,流血量大得让人不禁怀疑身为一个人类有那么多的血吗。
在场并没有一个是专业医师,即便她和夈野能即时送这个人到紫藤花那片有人的地方,让他以一种不知是否存在的权利弃权,这个人也得不到治疗。
因为这座山根本就不存在医疗师。
而这个人的情况也等不到去山下治疗。
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情况下,白川棠率先出声:“他快死了,背着他走吧。”
前后不搭的话让夈野匡近抬头看着她,强烈的注视紧紧锁住她,白川棠也不管,继续沉声说着:“你也知道,这种情况他活不了,但你也根本不会放任他不管,让他独自面对吃人鬼。”
“背着他,我带的药足够,一切看造化,我们继续考核,他死了,就把他埋了。”
白川棠想起之前手鬼的话,“遗物的话,那个狐狸面具我会拜托师傅转交给鳞泷先生。”
夈野抿着嘴唇,往日温和如风的表情一片空白,他知道刚才白川棠所说的话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刚才那个人呢喃的声音……真像他弟弟。
他轻声应着,背起地上的狐狸面具人,动作温柔又稳妥。
“走吧。”
——
一所漂亮的日式宅院。
齐肩的黑发,清秀的长相,有一种说不清的温和,左脸上一小块的瘢痕破坏了朗润的美感,绮丽的槿紫色带着笑意看向飞来报告的鎹鸦。
“是吗?这次选拔活下来了两个人,那个孩子也在啊,真令人期待她未来的佳绩。”产屋敷耀哉面对着庭院静坐,声音透出几丝喜悦。
“会成为什么样的剑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