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七被秋月一言吓到，一时汗珠溢出，顺着那焦灼的面容滴下，奈何抗不过惧怕的心理，他切齿回道：“好吧……我告诉你。”
秋月蔑视一笑，便以笑容相待，秋月上前扶住扬七左肩，低声严肃道：“这就对了嘛，告诉我，我能帮你，也能帮你的母亲。”扬七望着态度坚决的秋月，轻叹一声便坐下诉说起来。
“我记得，那天的天空很暗，似乎飘着小雨，我未带伞，准备等雨停了再走，谁知还是被他们……”说到这，扬七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随即便是几滴泪珠滑落。
秋月眉头轻邹，有些疑惑地问道：“谁？”扬七面露难堪，有些哽咽地说道：“就……就是三个经常找我借钱的塾友，那天我被他们要挟去看戏，我因为害怕没敢上前，所以一直紧跟在后，当走过一个巷子的时候……我就看到，看到一双黑色的手……”说到这，扬七方才难堪的神情逐渐变得惊恐：“把他们一个个拽了进去……”
“我当时十分害怕。”
“但就在我害怕的时候。”
“他们……就都不在了……”
“我不清楚为什么，所以就跑回来了。”
看着扬七紧张的神情很难想象这是谎话，秋月也未停止对扬七面容观察，虽与扬七素味平生，但他可以断定，这确是实话，秋月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少年，缓缓问道：“除了这些，还有看到其它的超过你认知的事物吗？比如……会直走的山羊……好多眼睛的人那样的？”
“没有，只看到一双手凭空出现，然后几人就都消失不见了。”扬七思索片刻摇头否定道。看着扬七那忧虑的气色，对于秋月而言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触，他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知道了，你确实是只一位普通的目击者。”
听闻此言，本该如释负重的扬七，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也只是默默的会了一句：“谢谢。”随后又蜷缩起那矮小瘦弱的身躯，秋月似乎有些同情，但奈何只是受命询问当天所见，他也不能问其外之事，说罢便准备起身向屋外走去，黑色的衣尾拂过扬七眼前，秋月停下了脚步，内心那熟悉的同情感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那复杂内心的纠葛下，秋月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用那有些温馨的语气问道：“我可以，再询问你其它的一些事吗？”一时，扬七投来疑惑的目光，那独属于少年般青涩的眼瞳被泪水所湿润，秋月上前微微蹲下，轻抚着扬七的脑袋继续温和地笑道：“放心，和案子无关。”
城北某家客栈中，处理完伤势的张玄冰静坐冥想：“此等妖兽十分凶险，很难不将是与袭击端木悠竹的两只妖兽联系在一起，还是当心些为好。”
当！当！房门顿时被敲响，玄冰转头望去，忽然听一声询问：“张先生！张先生！您无碍吧？看到您的信号我就立马赶来了，我能进来吗？”
玄冰面容劳顿，轻呼出一口浊气后便起身拿起桌上的纱布与药物，顺手提起随身的物件，捂着包扎好的伤口推开房门回道：“小伤而已，无妨，柏天瑞先生，先送我会总会疗伤，之后在去接应秋月。”柏天瑞赶忙搀扶道：“是，您慢些。”
张玄冰：“秋月那边都交代了吧。”
柏天瑞：“放心，怎么做都教好了。”
“那你还想问什么？”扬七声音很小，小到若不细听几乎无法听到，秋月并没有卖关子，直言道：“为什么他们会欺负你？”
此言一出扬七内心一顿，眼神不由得闪躲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可没说我被欺负了……”
秋月摇了摇头指着他道：“太不会撒谎了，你自己都暴露了哟，要挟，这不算欺负吗？”
“一个词而已，又有什么……”扬七扭过头去试着逃避秋月的问题，奈何秋月却并不打算停下。接着问道：“他们得罪了你？”
扬七连忙摇头否认：“没有。”
“那就是你得罪了他们？”
“没有！”扬七忽然从蜷缩的姿态站起，大声反驳，那眼角的泪水又滑落几滴。愤怒哭诉的面容似乎再也不曾被掩盖。
秋月望着眼前的少年面容不改，似乎有所料到，他又再一次平静的说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产生欺压，哪怕是在街上突然打起来，都有一个‘我看他不爽’的理由。”
扬七竖立在秋月面前，低沉着脑袋苦诉的眼角将泪水一滴滴挤出，任凭紧握的双拳流出鲜血，那心中压抑许久的怒火似乎就要喷发。
“说出来，是为了救你自己，也是为了救你母亲。”秋月不管不顾毅然说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终于，扬七那内心的波澜破口而出：“为什么总是我……真的只是因为我比其他人矮小，软弱吗……为了那单纯乐子，将母亲辛苦挣来的钱撒在学堂后院，看着我那狼狈不堪地捡钱的样子，随后又将钱财拿走肆意挥霍。我的反抗根本不济于事……我告诉了先生，可他们‘应得’的也只是当着所有塾友的面被呵斥一遍便敷衍了事，换来的报应也只是放学后我那满身的淤青，塾友们开始远离我，先生开始视而不见，一个怕被连累，一个怕惹麻烦，我不再有朋友……不再有人为我发声……”至此，扬七的泪水再没有了一点束缚，不停地顺着狰狞的脸庞流下，不堪的往事逐渐浮上心头，嘴中数条蠕动的蚯蚓，即使抬到手酸也不敢停下搬运的三人份书本，满身伤痕狼狈到家却声称爬树摔倒的谎话，无辜地被全学堂塾友孤立，先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不断榨干的三人“钱庄”。
他们，都有罪啊……
秋月斜过身子，破血的嘴唇表达着心中的憎恨，紧闭着双眼，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他拉起扬七苍白的手掌，轻抚他的后脑道：“为什么不告诉母亲？”
“母亲……母亲已经很累了，我，我不能再让她担心……”扬七抽噎着说出了缘由，秋月听到这，那灿蓝的双眼周围已有些湿润，他强忍着情绪，不断安慰着仅有自己胸口高的扬七：“没事了……没事了……”
“父亲……父亲不在了……不在了……”
“他们三个人消失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怕是因为我，让他们丢了性命……”
扬七再也不能压抑内心的情绪，一头便扎进了秋月的怀中，剧烈的抽噎将秋月的身体也颤动起来，秋月不断抚摸着扬七，嘴中也不断安慰：“已经没事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他们已经得到了报应，没事了。”
“我害怕……我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