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重复这般过了四五日,几日后的一个夜晚,轮到小圆脸与另一位战友陈标站夜岗,待众人都入睡后,小圆脸站上瞭望台,开始站岗。
一开始,小圆脸察觉到异响,四处一看,竟是一只蚂蚱在作祟,一旁陈标不免得嘲笑:
“不过是一只蚂蚱,瞧把你吓的,胆儿太小了吧。”
小圆脸未出声,默默低下脑袋,窦得脑海里响起句“把头抬起来,不要让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又猛地抬头,转而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不是胆小,只是担心。要是敌人真的攻上来,第一个死在这儿的,会不会就是轻敌的你。”
“哟呵,还轮到你来教育我了?我看你是缺一顿打,说话这么狂妄!”
陈标怒火中烧,狠狠瞪着他,仿佛要把他当场撕裂。小圆脸不想再与他起争执,便走到另一处瞭望台,开始认真站岗。
“你有种就来啊,嘴皮子上耍耍,实际上连大刀都不会耍吧!真是可笑。”
战友持续输出,而小圆脸置身事外,至始至终都保持一副平淡无奇旁若无闻的神态。陈标眼见激怒不成,自己倒是生气了,二话不说就是一拳抡上来,被小圆脸一躲过去。
突然,小圆脸神色凛然,严肃道:
“别吵!有声音在靠近…”
战友被这语气镇住,竟也安静下来,仔细听着。
声音此起彼伏,从四周传来,高低起伏。待两人都反应过来意味着什么时,手中的信号弹毅然发射。
烽烟四起,四面八方的火炬从草原此起彼伏,一支千人敌军正逐渐靠近营地,连绵的烽火似点亮夜空,忽明忽暗。
“敌人攻上来啦!戒备!”
霎时间,军营全员装备,王将领带头冲在前锋,骑在马上,一挥手,大刀凌凌落下,下令:
“都给我杀!!”
两边军队相碰,伤亡无数,血腥味四起,箭与箭之间,大刀与弯刀之间一决上下,皆杀红了眼。一名战友拿起大刀还未斩下敌人的手,便被一支箭刺穿脖颈,倒下时,手中的火炬随着落地,滚了几圈,点燃了野草,却被鲜血灭了。
身处混乱之中,小圆脸被挤到一旁,恰好看见战友战损一幕,大刀还在地上。紧咬牙关,连忙跑去捡起来,便开始犹犹豫豫,对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敌人,却始终下不去手。他不知道该怎么一招致命地砍,更没那个勇气。
“砍下去,别怕!”
王将领的声音传来,他回头一望,看见王将领紧握大刀,一斩而下,敌人的头掉落地上,面部狰狞难堪,他还转刀躲过对面剑雨攻击。
突然被人推一把,小圆脸受惯性而向前扑倒,这一扑,竟是对着敌人的刀!
羊入虎口,那推人的正是原先同他一起站岗的陈标。小圆脸内心百味陈杂,说不出是何等滋味,只觉得自己的一生是要到头了。
他本以为自己要死,下意识闭眼,然而疼痛却未如期而至。乍一睁眼,只见孟苑死死用弯刀抵抗着敌人压下来的攻势。
“快走,我要撑不住了!”
小圆脸闻声爬开,瑟瑟发抖,眼见孟苑快要吃不消,却存着最后一丝力气反抗,手足眼快,翻身将敌人头颅一斩而断。
但逞英雄还是要付出代价,而孟苑的代价则是被那敌人身后的另一敌人弓箭飞过。
幸好躲得快,那箭并未穿刺致命部位,但还是在他的手臂上刮出一条长长的开口,鲜血浸湿了衣物,顺着衣袖滴下。
姚惴姗姗来迟,等赶过来支援的时候只见孟苑紧紧捂住右手手臂,眉头紧皱。
“阿苑!”
那名射箭人也付出了代价,被姚惴活生生砍了十几刀才在孟苑的劝告声中止住。
这一场战争持续了几个小时,直到天蒙蒙亮起,敌军撤退,才得以安宁。
清理战场时,王将领脸色不太好,他吩咐卫兵将战损的战士们抬到营地,自己则将此次战役用书信汇报。
帐篷前,许多受伤的战士聚在一起接受治疗。姚惴小心翼翼地拉起孟苑右手衣袖,拉至肩头,露出少年人的肌肉,孟苑说笑道:
“怎么样,我的肌肉可是练过的,好看吗?”
“莫要说笑。”姚惴语气略显严肃。
随即,草药便被姚惴轻轻沾取,用指腹在那不堪的伤口上轻轻抹匀。孟苑本来是能忍受的,但是眼贱,偷偷瞟了眼那伤口,一见外翻的皮肉便感觉到痛,连忙嗷嗷叫:
“嘶…你轻点……”
轻的不能再轻的姚惴:
“……”
“那个……孟苑,对不起啊…”
小圆脸悄悄过来,垂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还有,谢谢你。但是你其实可以不用救我的,我死了便是死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他救了你一条命,反而被说可以不用救,白救了。那他这伤不是白挨?”
姚惴逻辑清晰地边思考边继续道:
“按你这么说,你倒可以去死,那你死了,这伤能消散吗?”
“我……”
孟苑赶紧打圆场:
“好了好了,你们莫要争执了,我知道你们本意就是好的,这便就是了。人我救了,伤我受了,已然改变不了。所以小圆脸,莫要再有极度消极的想法了,我救了你,说明你很重要,我说明白了吗?还有阿惴,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说那么多话呢……”
“又嘴犟。”姚惴轻声道,此后便一言不发,认真帮忙上药了。
小圆脸凝视着孟苑,心知道谢是远远不够的。这个人,救的不仅是自己的命。
正午,大家训练完休息,孟苑只身一人走在通往水源的小道上,悠哉悠哉,而后停下脚步,开口道:
“跟了我那么久,不累吗?不如出来陪我消消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