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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嫔妾身无所长,只会打些珠络,别说是惊鸿舞,嫔妾连寻常之舞也难登大雅之堂,还望皇上三思啊。”
玄凌这一突如其来的想法打了曹琴默一个措手不及,若半月后皇上真是因为她的所言而在九州清晏设宴观舞,她和她的温宜还如何在这宫里面过下去。
不止是曹琴默慌了,方才几个说了话的嫔妃也有些着急,欣常在向来快言快语,接着曹琴默的话就道:“皇上,这惊鸿舞乃是纯元皇后苦心孤诣修改而成的,嫔妾愚笨,恐污了纯元皇后的苦心。”
“皇上,嫔妾素日里与六宫姐妹们闲谈时便知,众位姐妹们里并无善舞技的,而梅妃所创的惊鸿舞就连自小习舞的女子也得苦练半年才能有观赏之资,皇上半个月后怕是要败兴而归了。”此事到底是由她所起,所以此时甄嬛也不得不出来劝说玄凌。
富察贵人反应慢了些:“皇上,嫔妾笨嘴拙舌,不像莞贵人这样能言,但纯元皇后风姿无人能及,嫔妾实在是无能,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看着这一个个再不复僵硬笑容的妃嫔们,这一场滞闷的宫宴也变得有意思了起来,玄凌此时突然懂了为什么世兰总是喜欢在宫里面招惹嫔妃。
因为这紫禁城太闷了,每个人都挂着一丝不苟的笑容,刻板无趣地如同一出木偶戏。
只可惜重重礼教压在身上,就连身为皇帝的他都不得不遵守,更遑论世兰了。
“那便罢了。”玄凌不冷不热地道。
宫宴很快便散了,甄嬛和沈眉庄两个人一路往碧桐书院里走。
“眉姐姐,在这宫里面我竟觉得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今天可是温宜的周岁宴,她的亲生母亲却只一心想着用此时机来害人,当真是可怕。”甄嬛说着说着,眉间的愁绪越来越重。
“是啊,不过曹贵人是温宜公主的生母,皇上疼爱温宜,曹贵人这样皇上未尝没有记在心中。”沈眉庄轻声道。
“曹贵人心思缜密,城府颇深,你我都要小心才是,曹贵人的身后还有华妃呢。”甄嬛望向沈眉庄。
“华妃根基深厚,她若想害我,我哪里有还手的余地呢?我这个封号,不就是皇上为了封住我的口,才给的吗。”沈眉庄幽幽叹了口气,眼中有泪光闪过。
“姐姐,你说咱们要不要帮陵容一把?”甄嬛顿了许久,在沈眉庄的耳边悄声道。
“你是说?”沈眉庄怔了片刻,“的确,咱们两个人的力量太弱,是该找一个帮手,和咱们一批进宫的也就只有陵容一直与我们交好,只是陵容胆小,华妃如此跋扈,会不会有些太为难她了。”
甄嬛垂着头看了一眼地面,“姐姐所言也有理,左右陵容如今还在宫里面,等咱们回宫之后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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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清凉殿里,年世兰卸去了一头钗环,闭着眼正由颂芝在为她梳发时,玄凌进来了。
颂芝识趣地将手中的梳子交给皇上后,悄声退下。
屋外正下着小雨,透过朦胧的碧纱橱便可看见院子里那株烂漫的石榴花被雨水拆落,玉梳触手生温,浸没在年世兰这一头养得极好的乌发里,一梳便能梳到尾。
玄凌就这样梳了很久,直到年世兰出声打断,他才轻笑道:“世兰是厌了朕,觉得朕梳得不好了。”
听见玄凌的声音,年世兰惊得骤然转头,“皇上?”
玄凌挑眉:“怎么不能是朕?”
“臣妾只是没想到皇上什么时候爱上了为人梳头。”年世兰声音里带着倦意的哑,甚是磨人。
玄凌扯过她的手,将其握在手心里:“朕记得当年在王府时,朕也为你梳头描眉过,这么多年了,朕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是吗,臣妾倒是都忘了。”年世兰淡淡地回,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玄凌的手中抽离掉。
世兰还是在意的,在意他们那个逝去的孩子,玄凌有些庆幸地想,但与此同时,玄凌心中对于齐月宾的杀意又重了几分。
世兰绝对不能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无妨,世兰既忘了,明日你晨起梳妆时,朕替你描眉。”玄凌低下头温柔地说,像是没有发现年世兰的冷淡。
而另一边的皇后处,剪秋正在为宜修按揉肩膀,看着宜修疲惫的面孔,剪秋心疼地劝道:“娘娘操劳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宜修抬起手来抚了抚自己酸痛的嘴角,自嘲般开口:“这一日下来,本宫真是累了。只是剪秋,本宫瞧着皇上对华妃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安。”
“娘娘宽心,华妃轻狂,皇上不过是看在年羹尧的份上才如此的。”
宜修却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她皱着眉道:“本宫原先觉得莞贵人是个得用的,可皇上待她竟不如待华妃。剪秋,你说皇上昔年待姐姐如何,现在待华妃又如何?”
剪秋揉捏的手顿了顿,温声说:“娘娘是想岔了,在皇上心里,华妃如何能与纯元皇后相比。”
“可本宫今日在皇上身边坐着,皇上的目光几乎就未曾从华妃的身上移开过,皇上从前从不曾如此对待华妃,更不会像今天那样连壶酒都特意念着她。”
“皇上叫她世兰,剪秋,皇上多久没有唤过本宫的名字了。”
“皇上从前也是唤娘娘闺名的,只是纯元皇后进府后,皇上便……”剪秋犹豫着说。
宜修怅然地流下几行清泪,“在皇上的心里只有姐姐,皇上哪里还记得本宫呢?到底本宫是庶出,若本宫是嫡出,当年姐姐就不会进府了。”
宜修一边说着,一边却止不住的惶恐。
皇上还爱着姐姐吗?
宜修发现如今的自己竟然会去怀疑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很快,宜修便在心中确认道,皇上定是爱着姐姐的。
皇上怎么会爱别人呢,只有姐姐才能让皇上念了这么多年,其他人不过都是姐姐的替身,是皇上追思姐姐的替代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