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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周宁海掀了帘子进来,朝年世兰禀报道:“娘娘,皇上赐死了温实初。”
年世兰饮了一口茶,缓缓道:“那莞常在呢?”
周宁海小心翼翼地说:“皇上没有什么反应,反而还赏了些补品给延禧宫。”
年世兰端着茶的手腕一滞,随即将其重重放下:“这个贱人最是会博取怜惜了,本宫就知道。”
看着娘娘动了气,颂芝瞪了一眼周宁海,柔声道:“娘娘,奴婢听闻今天上午皇上为了莞常在一事去了一趟景仁宫,皇上像是对皇后娘娘略微有些不满,只坐了一刻钟便走了。”
“皇上当然不满,咱们这位莞常在可不是一般妃嫔,那可是皇上心尖尖的人啊,莞常在入宫后三个月没侍寝,皇上都记挂着她,你再瞧那安答应,她和莞常在同住延禧宫,皇上连她叫什么名字都没记住。”
年世兰讽刺地说着,微挑着的凤眼中却再没了拈酸吃醋的情绪,而是彻骨的寒凉。
这莞常在再怎么厉害,终究也只是个刚进宫,尚未侍寝的低位嫔妃,娘娘怎么会说莞常在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呢?
颂芝和周宁海担忧地对视了一眼,皆不知娘娘这是怎么了。
这两个人挤眉弄眼的忧虑样子,让年世兰看了后,不由地随手抄起桌上摞着的一叠书中的一本,敲了敲他们俩的额头,“本宫还没事呢,你们两个在这里瞎想什么呢?”
年世兰敲得并不重,但颂芝和周宁海两个人却更被敲懵了似得愣在原地,自娘娘为妃后,时时刻刻皆以宫中嫔妃的懿德要求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像闺阁时候那样肆意了,可最近娘娘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像是回到了从前,在年府时候的样子。
好一会儿之后,率先回过神来的颂芝试探性地开口:“娘娘这是,娘娘对皇上?”
颂芝没敢全问出口,年世兰倒是毫不在意地回:“是,本宫不喜欢皇上了。”
“可娘娘方才对莞常在——”
颂芝说到一半,年世兰便打断道:“那个贱人生来就格外讨人厌。”
颂芝一时没能理顺这个逻辑,只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还是一旁的周宁海憋了半天,结结巴巴地开口:“娘…娘的意思是莞常在讨厌和皇上没有关系。”
“本宫问你们,你们觉得皇上他待本宫好吗?”年世兰知道自己这突然的转变定是吓坏了颂芝和周宁海。
颂芝下意识地开口:“皇上待娘娘是极好的,娘娘是妃位,皇上还给了娘娘协理六宫之权,就连恩宠,咱们翊坤宫也是头一份的。”
“是吗,可是皇上的心真的在本宫这里吗?皇上他只是为了年家,才厚待本宫的。”年世兰悠悠道。
“可是年家是娘娘的母家,皇上重视年家,娘娘应该开心才是。”颂芝不解地说。
“那倘若年家倒了呢?”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只要有大将军在,咱们年府定是荣耀不断,娘娘无需担忧。”
年世兰笑了,笑得异常漂亮,可是昳丽的笑容里逐渐透出一种愁绪来,缓缓的,涓涓细流般,流淌不尽的哀愁,“哥哥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又怎样,自从皇上登基以后,年家就逐渐长成了皇上心中的一根刺,皇上他总是要把这根刺给拔出来的。”
此话毕,翊坤宫中静默了许久。
颂芝心疼地看着娘娘,被年家捧在手心里,如金似玉娇惯着捧大的小姐,竟然会伤神至此,她便也把脸一沉,像是义愤填膺一般说:“娘娘只管开心就好了,有大将军,有年家在,娘娘即便是没有宠爱,也能在宫中快活地过日子。”
周宁海也跟着开口说:“奴才这条命都是娘娘给的,娘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奴才,奴才定会为娘娘办好。”
这两个傻子,上一世自己落魄成那个样子,颂芝都不离不弃地陪在自己身边,真是个榆木脑袋;还有周宁海,为了自己赔上了一条腿,又为自己赔上了一条命,也许自己当初就不该带他进王府。
年世兰用指尖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她一直是个骄傲的人,上一世只痛到极点了才为玄凌掉过些许眼泪,却不想这辈子收了心,反倒是容易流泪了。
瞧着颂芝和周宁海忠心耿耿的面庞,年世兰笑道:“翊坤宫有你们两个在,本宫自然是不发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