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在茅房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双腿发麻,全身无力,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虚脱’)
魏无羡唉,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这肚子闹起来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咸鱼似的摊在石头上休息的魏无羡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头顶上晴空万里,太阳也是刺眼得很,等等!他眯了眯眼定睛一瞧,嘿!这会儿云销雨霁,确实是放晴了没错,但那空中金光璀璨的哪里是什么灿烂阳光,分明是一只只蝶翼蹁跹的蝴蝶!
魏无羡(麻溜儿坐起身来,不错眼地盯着金蝶,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这小家伙还真能建房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作用……
魏无羡本来就是离经叛道的主儿,小聪明不少,更爱捣鼓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风邪盘、召阴旗、添了几笔就被逆转功效的召阴符以及当初在乱葬岗炼化的阴虎符,都是他得意之作。
这会儿他有些按捺不住好奇,打算动手抓只回来研究研究,可一想到不久前脱胎换骨的温宁现身后那扑面而来的让人忍不住腿软胆颤的凛然威压,魏无羡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终是打消这个作死念头。
魏无羡(刚晃悠到入口处就看见那金蝶将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镇压服帖用来看门的厉鬼烧成飞灰,顿时觉得不久前忍住手欠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魏无羡(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悄然走上前去,脸上洋溢着爽朗笑意)姐姐,你们真打算在这儿荒郊野岭建座城出来?
谢必安谁是你姐姐?喊你一声孙子算你占我便宜!还姐姐?!既然不怕折寿,你怎么不干脆直接上天?
魏无羡不不不,这如何使得?(赶忙躬身赔礼道歉)此番是晚辈唐突,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谢必安(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索性揭过不提,否则再让他讨巧卖乖下去,最后隔音遭罪的还是自己)若是单只我和无咎,纵然一块砖都没有也区别不大。但吾主是什么身份,自然是该讲究就讲究,怎么舒服怎么来!
谢必安这儿本就是乱葬岗,建个缩小版的酆都城正合适,等我布置好了,别说是鬼,便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也住得。
话音刚落,一座座亭台楼阁拔地而起,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统一的玄金色风格厚重古朴又充满神秘感,鸿图华构莫过于此。魏无羡一眨不眨地看了半晌,振奋得抚掌而笑,怪道人常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回定居乱葬岗,妥妥稳了!
却说兰陵金麟台这边,端坐在斗妍厅主位上的金光善听完金光瑶的详细禀告,得知聂明玦和蓝家两个小子在乱葬岗得了机缘直接突破修为,成了百年不遇的元婴修士,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金光善(别问!问就是肠子都悔青了!要是知道去乱葬岗浑水摸鱼还能一跃成为最强者,就是爬也必须去!)
金光瑶肤色白皙,容貌不俗,嘴角眉梢惯常带着三分笑意,端的是一个乖觉讨喜,恭顺谦卑,可今时不同往日,深感遗憾懊悔的金光善此时见了他这般模样,心头的火气早就压不住了。
金光善笑笑笑!眼下除了云梦江氏,清河聂氏、姑苏蓝氏都快骑到本宗主头上来了,亏你还笑得出来!(抄起杯盏就砸了过去,出手果决,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
金光瑶(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不躲不避,生生受下这一击,仿佛此时此刻额头被磕破流血的不是自己,连忙跪下请罪)父亲息怒,是孩儿无用,比不得兄长天资聪颖,出类拔萃,更不及父亲深谋远虑,见微知著……
金光善(很是受用这番恭维讨好,神色初霁)那是自然!
金光善子轩是本宗主唯一的嫡子,更是从小被寄予厚望的少宗主,哪里是区区娼妓……(骤然顿住,脸色说不出的古怪,转过身堪堪改了口)区区家仆所能相提并论?
不可一世的金光善并没有看到就在他停顿下来背过身去的瞬间,下方垂首的金光瑶倏地抬起头来,紧紧攥着膝上衣袍,指节泛白青筋暴起的双手以及眼底的阴鸷无不昭示着这位敛芳尊一直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屈辱、不甘、愤恨、杀意此时此刻濒临爆发边缘。
但如今还不到时候,他不能感情用事!金光瑶好不容易才在金麟台站稳脚跟,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渣爹为含恨而终的母亲报仇谈何容易?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纰漏,等着他的除了身败名裂,还有整个兰陵金氏乃至仙门百家的追杀声讨!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要让金光善知道,他孟瑶并不比任何人差,金子轩能做到的,他可以做得更好!金子轩不屑去做的,他可以毫不犹豫不择手段!他更要让金光善在志得意满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乐极生悲一败涂地!
金光瑶(垂眸敛去锋芒,语气一如既往的温顺恭谨)父亲,上次百凤山围猎兄长曾当众承认对江姑娘有意,我瞧江姑娘当时的神色显然也未曾完全放下婚约一事。如今江氏百废待兴,若能与金麟台联姻,想必江宗主亦是乐见其成。
金光善不错!(捋着胡须,笑得奸诈)只要魏无羡一日还是云梦江氏子弟,他就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江厌离与我儿大婚,本宗主就不信他还能继续龟缩在乱葬岗半点不冒头!
金光瑶父亲所言极是,如今乱葬岗倒成了香饽饽,未免夜长梦多,尽快促成此事方为上策。
金光善(这话说到心坎上,连往日不待见的私生子现下看来也顺眼了许多,面上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如此甚好,此事全权交由你去办,夫人早就盼着儿媳进门,想必也不会过多为难。
摸不准这话是否存了试探的心思,金光瑶面色如常,该回的话还须答得漂亮妥帖。
金光瑶孩儿自幼长于市井,许多事既无经验也并不十分懂,若有失礼不当之处,母亲身为当家主母指正教导一二也是应当的。父亲如此说,可就折煞我了!
且不论他这活是出自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所想,金光善听了心里总是舒坦的,毕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宅安宁了,说出去不仅脸上有光,更显得他治家严明御下有方。
金光善(叹了口气,似歆羡又仿佛只是寻常感慨)你说魏无羡的运道如何就能如此得天独厚?被扔进乱葬岗三月竟然修成鬼道还炼化了阴虎符,如今又走了狗屎运得大能庇护,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金光瑶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正如当年如日中天作恶多端的岐山温氏,魏无羡既已沦为邪魔外道,阴诡伎俩只多不少,要想铲除绝非易事。但多行不义必自毙,父亲若要为仙门百家除此祸害,或可徐徐图之。
言外之意就是,只要魏无羡做多几件滥杀无辜或者阴诡邪门的恶事引人忌惮惹了众怒,再稍加引导一下舆论,届时用不着金氏出手,自有那贪生怕死的盲目跟风的抑或自诩正义实则心怀鬼胎的仙门中人联合声讨。前有射日之征,如今也可再起伐魏之战!
比邪祟妖邪更可怕的,往往是险恶人心。不得不说,金光善这个老子和金光瑶骨子里都有着如出一辙的阴险毒辣,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便想通了其中深意,眼底贪婪愈演愈烈的同时,一条阴损毒计也渐次成形……
身着一袭水绿色长裙妆容清雅的江厌离这会儿眼巴巴地站在渡口等着,全然不知道未来婆家人正筹谋着用自己的婚事来算计躲到乱葬岗的魏无羡,更不知道往回赶的亲弟弟江澄因为紫电的违逆心里正窝着火无处发泄。
江澄(脸色奇黑,一上岸就把腰间乾坤袋扯下来扔给姐姐)
江厌离(下意识伸长手接住,见他神色不对,稍稍放下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怎么了?可是阿羡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江澄人没事,我连影都没见着,怎么把东西给他!
江厌离怔愣片刻,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缘故,她以灵力细细探查了一番,乾坤袋里准备的魏无羡有可能用到的生活必需品以及那盅莲藕排骨汤原封不动,一样不少。
江厌离此时此刻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江澄将她的忧虑不安看在眼里,忽然后悔刚才因为心情躁郁而加重的语气,他不着痕迹地把戴着戒指的左手掩在袖中,主动说起了今天在乱葬岗的所见所闻,顺带略去了当时心底陡然生发阴暗邪念以及紫电的异常……
不一会说话的工夫,姐弟俩便回到家中,在仆人上完茶水点心悄然退下后,江厌离抬眸瞥向身侧的弟弟,清秀面容上的柔婉和顺这会儿已被郑重严肃所取代。
江厌离阿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江澄(下意识别开眼,拿起茶盏猛灌了几杯方才道)哪有什么事,我就是看不惯魏无羡那做事不计后果,凡事强出头只顾着自己个人英雄主义的作派!
江厌离(略一思索便明白他指的是哪件事,不由得叹了口气)温氏大梵山一脉素来以行医治病为己任,从未与温若寒之辈同流合污,他们也是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
江厌离锄恶扶弱,无愧于心,这是阿羡那日在云深不知处放灯许愿时说的话,一直以来他也是这么做的。
江厌离况且若当日没有温情和温宁冒死相助,爹娘必然尸骨无存,你我还有阿羡早就被温晁等人抓到不夜天折辱至死,根本活不到今天。
江厌离所以于情于理,阿羡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这个世道,不是吗?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俗世诸事并非简单以是非对错就可以盖棺定论,否则便不会有那么多抱恨终身,怨愤难平!
江澄(闻言浑身一震,握着三毒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猩红眼底溢满情义两难全的沉痛)可是如今莲花坞百废待兴,公然与仙门百家行事相悖无异于自掘坟墓。如果魏无羡执意要护他们,我就护不住他,护不住阿姐,更护不住整个江氏!!!
江厌离(心疼得眼眸酸涩,哪里不知道自从爹娘身陨后弟弟瘦削单薄的肩上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倾身将他抱住,轻轻拍着后背,一时间却也思量不出切实可行的周全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