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苏木的回归,林晏清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愉悦了不少,连带着气色也红润了许多,饶是素来不爱八卦的林黛玉也忍不住打趣起来。
林黛玉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自从苏木回来,哥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这气场神韵都不一样了,果然还是某人的魅力大啊~
苏完瓜尔佳·苏木(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林晏清(早就知道在自己没留意的时候自家妹妹已经因为小姐妹明玉推荐的话本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这会儿见她一脸磕CP的兴奋也不恼,只无奈笑道)你啊,越发没规矩了,打趣这些事也一点都不脸红?
林黛玉这有什么?便是在外头我也是直言不讳,有什么说什么,难道在自己家反倒还端着不成?那多累啊,我才不要!
林黛玉(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得狡黠)反正我喜欢看话本一事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啊对,再加上明玉和辛夷。退一万步说,就算母亲和爹爹都知道了也无妨,只要一家人好好的,他们才不会像顽固老古板那样横加干涉,看你和他不就知道啦~
林晏清(闻言下意识往旁边看去,顿时被饱含情意的灼灼目光烫得面红耳赤)
苏完瓜尔佳·苏木(眸底含笑,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神色坦然)大小姐机敏聪慧,一语中的,可谓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名士风范!
林黛玉(笑弯了眉眼)既然你说得这么真挚恳切,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啦~
林晏清(与身侧人对视片刻,眸中笑意如出一辙)既然玉儿开了头,为兄少不得问你一句,打算什么时候领着纪星怀那小子到爹娘跟前正式拜访?
纪星怀是两年前林家一行人回乡祭祖途中偶遇的江湖侠士,出身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武学世家~纪家,现任武林盟主便是其家中长辈。
两人的相遇不具备一见钟情的俗套喜剧,也不是英雄救美或美救英雄的以身相许,是官道上偶然邂逅之际,被长辈娇宠着长大除了闯荡游历尤其对美食情有独钟的纪星怀因为林黛玉难得露一手的烤肉手艺而嘴馋心热两眼冒光,然后紧追不舍主动担任护卫的故事……
说实话,纪星怀这家伙手持长笛站在粉白梨花树下的时候,活脱脱一个儒雅矜贵的俏书生,与那“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豪迈侠士全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可林黛玉见过他路见不平长笛出手的飒爽英姿,见过他因为乖巧讨喜使得小摊贩多给了几块糖糕然后本人高兴之下吆喝着帮人家招揽生意的伶俐嘴甜,也见过他兴致勃勃地听说书结果共情能力太强一边扯着袖子哭得稀里哗啦堪比白蛇传里的水漫金山,一边攥紧笛子嚷嚷着要铲奸除恶的憨憨傻样儿……
林黛玉(抿嘴一笑,绯红晕染的俏脸上雀跃着笃定心意后的无限憧憬)择日不如撞日,明儿我就带星怀回家,不过爹娘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林晏清不会,纪星怀至纯至善,家世清白,又是与朝堂毫无牵扯的江湖中人,只要他待你一心一意,身边没有通房侍婢,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反对是不可能的,最多出题考验一二。
林如海在两年前因功勋赫赫获封一等忠毅公,加上林晏清这个靖安侯,林家已是一门两爵,且不论圣宠如何,烈火烹油之势到底过犹不及。是以,如今的林家准女婿是江湖中人反倒是件好事,至少可以让那些各种嫉恨不满盼着林氏树倒楼塌的人暗自松一口气……
林黛玉(长长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啦!星怀那么厉害,考验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我就等着看好了~
林晏清你啊……(笑得无奈)
苏完瓜尔佳·苏木(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吃瓜看戏的属性当真是如出一辙~)
继太子复立后,近来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震惊朝野,闹得沸沸扬扬致使民怨沸腾的贪腐案,牵涉其中的除了大大小小的各阶层官员,获利最多的当属太子和九阿哥。
太子自诩出身尊贵又有盛宠在身,素来不怎么约束手底下的人,他贪污并不稀奇,而家底颇丰擅长做生意的财神九收受贿赂的原因不外乎有两个,其一是好面子又贪图享乐,并且他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不过是糊弄庶民的场面话,官官相护才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二来拥戴自家八哥夺嫡这事可不是一般的烧钱,他赚再多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谁用谁心疼!
只是胤禟没想到身为左都御史的林晏清会如此不留情面,直接上书弹劾,而都察院官员在这家伙的管控下全都是恪尽职守刚直到变态的顽固,愣是没一个收买成功,更没想到皇阿玛这次整顿吏治的决心是那样坚决,以致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不仅被削去了贝子爵位,还被勒令将所有赃款充公,同时当众庭杖二十,脸都丢尽了!
胤禟(躺在府里养伤并禁足,即便那位金尊玉贵的太子除了储君之位尚在也遭受了同等脸面丢尽的奇耻大辱,依旧没有解气半分!磨了磨后槽牙,心底的屈辱怨愤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林晏清!你给我等着!!!
涉案人数之广,赃款数额之大,影响极其恶劣的贪腐案历时三月终于落下帷幕,抄家斩首的,革职流放的,贬官罚俸的,不计其数,好在在此之前朝廷经过数年科举选拔培养了不少颇有才干的有志之士,人员替换调配在吏部官员的积极配合下,倒也没出多大差错。
此后不久,人到晚年爱惜羽毛施行仁政的康熙在重拾铁血手腕之后又于某日早朝突然宣布追缴国库欠款,他下旨此事由雍亲王及左都御史主导,八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从旁协助,勒令上自王公贵胄,下至文武百官,凡借款者限一月内还清,有抵赖不还借口拖延或鼓动生事者,必严惩不贷,绝无姑息。
十二年前康熙打算招收各行各业人才设立科研院却因为国库空虚拿不出钱的时候,他就把内务府那帮欺上瞒下贪污吃回扣的狗奴才全部抄家来了个大换血。
这些年随着科研院源源不断研发出来的科技产品,再加上开放海禁对外通商,大清商会是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没错,但这是你们装傻充愣欠债不还争当国之蛀虫的理由吗?!抄家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想当老赖是吧?行啊,看谁折腾得过谁!
胤禛在进户部当差后就严格按照林晏清的建议让人将户部大大小小所有账本重新整理抄录归档,要是换作之前杂乱无章未曾分门别类的冗杂账目,这个月什么都不做单单看账本就够有皇命在身的他们焦头烂额欲哭无泪了!
胤禛(心里清楚皇阿玛多分派几个人处理此事除了分散臣下炮火,更重要的是集思广益,务必将事情尽可能地完美解决,沉吟片刻道)从账本上,你们看出什么?
好不容易粗略看完手中账本,正喝着茶吃着点心的胤祥和胤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气定神闲的林晏清,转而把目光落在胤禩身上。两人是文武双全没错,但相比于弯弯绕绕的政事,他们更喜欢舞刀弄枪,征战沙场,对于政治的敏感度自然稍显逊色。
胤禝从账本上看,欠款官员大致分为三类。一种是不得已而借之,比如四品京官一年的俸禄才一百多两,在这寸土寸金物价颇高的京城,养家糊口也就只能达到温饱的程度,要想过得舒适体面却很难。这类人借款数目不大但数量却很多,纵然想还短时间内也是杯水车薪。
胤祯啊?那怎么办?(皱了皱眉,很是苦恼)总不能逼着人家砸锅卖铁,卖儿鬻女,甚至去借印子钱吧?
胤禛事有轻重缓急,若是不根据具体情况采取相应措施,届时倘或出了乱子,致使朝野动荡不安,恐怕与皇阿玛的初衷背道而驰。
胤祥四哥说的没错,之前彻查贪腐案已经得罪了不少人,皇阿玛的压力也不小。不过……(挑眉一笑)十四弟怎么知道印子钱这回事儿?
胤祯(顶着自家四哥的锐利眸光,下意识让旁边挪了挪,轻咳一声道)别这么看着我,爷可不会知法犯法。
胤祯之前宁荣两府因结党营私、包揽诉讼、卖官鬻爵、僭越违制、放印子钱等等数罪并罚被抄家问罪一事,难道你们都忘了不成?
数年前快到了出宫年纪的宫女贾元春使手段成了大阿哥胤褆府里的侍妾,当时大福晋第五胎产期将近,一时不防便被人钻了空子。从那时起,自以为攀上大树的贾家就开始明确站队这位是长非嫡的直郡王。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后来胤褆被削爵幽禁,贾家背地里贪赃枉法之事东窗事发,如今一撸到底,连祖辈荫封万贯家财都保不住,可谓时也命也!
胤祥我说呢,原来是他家,怪不得……(点了点头,恍然想起十四弟之前因为贾府觊觎林家女婿一事气得找人套麻袋揍败类,心想他对林黛玉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妹也是极好的,爱屋及乌可见一斑~)
胤禝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两类人,才是此次追缴欠款的重点清收对象。
胤禛(神色凝重,眉头紧拧,周身气压低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手上写满字的统计数据卷入罡风撕碎成齑粉)
林晏清(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戾气,心下叹了口气,表哥这嫉恶如仇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须知过刚易折,上位者张弛有度恩威并施才能徐徐图之)表哥……
正处于暴怒边缘的胤禛闻言怔愣片刻,心底翻涌的戾气好像熄了火一般,他抬眼看向表弟温润中满是关切的眼眸,冷肃眉眼不可抑制地一软。再看看旁边只顾着一口接一口吃着鹅掌鸭信的粗神经十四弟,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胤禛觉得糟心的同时忽然想着要不是年龄不对,他有理由怀疑当年是不是稳婆抱错了,林晏清才是他一母同胞默契十足的弟弟……
胤禛(暗自腹诽,面上不动声色,冲着表弟点了点头,随后转向一旁)八弟,你继续。
胤禝皇阿玛施行仁政多年,朝中有资历有功劳讲排场讲阔气的老臣重臣心思浮动,这借的钱至少几十万两起步,人数不多但总数额占了总欠款七成有余。这些人倚老卖老最不好对付,偏偏打不得骂不得,还不能随便抄家治罪。
胤祯七成?!(直接气炸,抄起杯盏就往地上砸)这跟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有何区别?国库里的钱哪怕是一个铜板都应该用在利国利民的建设上,哪里轮得到他们祸祸!
胤祯依我看,什么四王八公有功之臣,都该像之前的贾家那样狠狠削一顿!我就不信这股歪风邪气还杀不下去!
林晏清(真是一如既往,简单粗暴~)
胤禛(抽了抽嘴角,只想扶额)
胤祥十四弟,你先别激动!太激进了只会逼得狗急跳墙,难道你要四哥什么也不管直接在朝堂上杀个血流成河?
胤祯当然知道这个法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最愚蠢最不值当的,他纯粹就是脑子一热发泄发泄火气,还不至于脑子进水,上赶着给人递把柄!
胤禝(见他稍稍平静下来,便继续说道)剩下一类人纯属贪得无厌、唯利是图,只要能捞到,就是拆了金銮殿也毫不心疼。
林晏清没了?
胤禝(原以为他会发表什么意见,结果如此惜字如金,一时间也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得如实回道)对,就这些。
林晏清据我所知,有几位爷借的数目也只多不少,比如太子、三爷、五爷、九爷、十爷。皇上可曾发话说这些人不用还?
胤祥(和十四弟对视一眼,难道老爷子让他们这几个没欠款的阿哥负责追债另有深意?)
胤祯(立马接下话茬)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更可况这国库又不是个人私库,既然被委以重任,一视同仁绝无偏私才能不辜负皇阿玛对我们的信任!
胤禝(四比一?行吧,左右他们不缺这点钱,要还肯定是还得起,就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胤禝你们对如何追款可有章程?
胤禛不若先礼后兵?
胤祯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明明不缺钱又恨不得把国库掏空的这些家伙必定心思不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歹竹出好笋这种运气也不是谁都有的!是以这些人家里除了钱,最不缺的就是把柄!
林晏清不错,都察院负责监察百官,底下人收集回来的情报无论大小都会记录在案。这些人虽然尚未有打错,违法乱纪仗势欺人的恶行劣迹可干了不少,这两天就能全部整理出来。皇上之前搁置下来不予以惩处,不过是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罢了。
胤祥这个主意好!有什么需要做的,三位哥哥尽管吩咐,我和十四弟绝对指哪打哪!
胤祯对!(点头附和,眉峰一剔,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没现银就给爷拿固定资产去变现,吞了多少都得给我吐出来,不然都对不起我这暴脾气!
胤禝(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是一片惊涛骇浪,怪不得之前贪腐案那些贪官污吏一抓一个准,难道都察院建立的情报网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眼线耳目交付一人之手,皇阿玛对靖安侯的信任当真是匪夷所思,等等!那我和老九他们之前做的那些……)
胤禩本就是心思细腻容易多想之人,再加上经过上一次削爵事件,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胤禩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从颓丧抑郁的状态中缓过神来,要是再来一次差不多甚至更惨痛的挫折,这位自命不凡的八贤王大概会心如死灰一蹶不振……
所谓枪打出头鸟,上次贪腐案并没有他什么事,但这次追缴国库欠款却让自己参与进来,胤禩不由得猜想皇阿玛是否因为忌惮猜忌而盯上自己,所以才借此敲打警告一番。
如此这般,胤禩脸色惨白一阵心惊,素日里邀买人心借势争荣的壮志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讷讷地跟着点头附和,什么八面玲珑趁机示好结交的心思都暂且抛诸脑后……
一月后,在催债小分队的努力下,近九成国库欠银被追缴收回,康熙龙颜大悦自不必说,对于底下臣子的识时务也甚是满意。于是他又特地给还款最积极的那几个大臣进行看似风光实则鸡肋的赏赐~一块御笔亲书‘尽忠职守’的鎏金牌匾。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还有点明褒暗贬那味儿,而那些大臣只能感恩戴德地谢恩,可想而知是有多么憋屈郁闷有苦难言!
朝堂上的事接二连三地出来,文武百官也看明白了皇上整顿吏治肃清朝野的决心是多么的坚决,于是心虚的个个夹起尾巴做人,当差更是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唯恐稍不留神就轮到自己被抄家流放晚节不保。
至于处于夺嫡漩涡中心的几位阿哥,雍亲王胤禛依旧行事低调,未曾因为朝堂上的立功骄傲自满,矜贵桀骜的太子胤礽则是一如既往的骄奢狂狷,不知收敛。
而沉寂已久的八贝勒胤禩一面在皇父跟前越发恭顺谨慎,另一方面又不甘心屈居人下,他和目标相同一拍即合的九阿哥胤禟打算设局针对老四和靖安侯林晏清,两人筹谋了整整两年还没来得及在朝堂上发难,就被一道圣旨打了个措手不及。
康熙五十年,康熙二废太子并退位传于人品贵重天资粹美的皇四子即雍亲王胤禛,同时他将在夺嫡中结党营私蹦哒得最厉害的老八派遣出去镇守前些年打下来的附属国~倭国,无诏不得回京,老九胤禟则被委派海外处理商贸相关事务,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消息传回八贝勒府邸后院的时候,前不久刚和胤禩发生激烈争吵导致小产的若曦格格(即侍妾)方才后知后觉,从玻璃、水泥、香皂到玉米、番薯、土豆、高产水稻,还有青霉素、牛痘、战船、长枪、手榴弹等等,手握强国剧本的大清哪里还是历史上那个闭关锁国,腐朽落后,开启近现代百年屈辱史的清朝?
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因为内心的胆怯恐惧而先一步退却,只能与胤禩同甘不愿与之共苦的若曦终究亲手抹去了她在八爷心中的分量。从此以后,她只能困在深宅后院,与姐姐若兰相依为命,直到了此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