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焰吞噬着房屋，刀剑碰撞的声音就像是夺命的钟声，人的哭喊与呻吟成了最后存在的象征，鲜血染红了地面。

然而并不会有人去惋惜和怜悯，因为这是一场“正义”的杀戮，因为这是一场正道人士为民除害的杀戮。

“凌安听娘亲的话，别出去，千万别出去！”女人抱着怀中的孩子惊慌看着屋外的打斗，她的男人、兄弟、家人都死不瞑目，唯独剩下这男孩。

她不怕死，但怕他死。

墨凌安点了点头，只是看着窗外，好像没人会注意到房子里的他，是因为太弱小了吗？不，他知道，他的审判是最后的环节，是他们…用来休息的游戏。

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墨凌安看向摇摇欲坠的木门，瞧，他们来了。他心里想着，却又是那么的平静，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会让他产生情绪波动。

女人冲了出去，她大叫着：“你们这群伪君子！披着张人皮的禽兽，就应该……”

忽然没了吵闹的声响，她努力的跑远但也只是几步。女人低头看着穿透腹部的剑，她不甘的倒地，睁着双眼看向木屋的牵挂无声：“一定要…活下去。”

门被踹碎，墨凌安坐在床上看着手里的书，并未有丝毫的恐惧。他生来就是灾厄，并不受待见，死了就死了，少一个祸害。“我要解脱了吗。”书本被合上，墨凌安抬起头看着那群屠夫想着。

这个没有牵挂、充斥着不公的世界没什么好的。

“堂主，这个小娃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魔教之子，理应灰飞烟灭。”被唤堂主的男人不屑地看着墨凌安，尽管他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是他的死亡却是令人心生愉悦。

待到午时，烈阳高照，墨凌安束缚在火刑架上，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平淡，平淡到周围的人想将他剥皮抽筋，想要质问他凭什么装作无辜者。

“我俯视苍生，却发现他们也只是披着一张好看的人皮。”

墨凌安想着，闭上眼脑袋后仰依靠在木桩上，高温和灼烧的疼痛令他失去了意识，只是模糊地记得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夜幕降临，墨凌安倚靠在树旁，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地狱的，但他确定一定跟那个人有关。微风拂面似是想要抚摸他脸上的伤痕，火焰的灼烧在脸上、手上留下大片的疤痕，他低下头轻抚缠绕绷带的手背。

“真是…遗憾呢。”

丛林里响起一声叹息，墨凌安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那是熟悉的身影。“公子，何必救我这灾厄之人呢。”墨凌安笑着强撑起身躯，缓慢靠近俯身看着同样坐在地上的人。

“没有谁生来灾厄，只要心存善意，便可改变。”男人看着眼前的男孩，不过比他小了几岁，却是那么冷淡，不受任何因素的影响，根骨不错，死了着实可惜。他伸出手试图抚摸墨凌安凌乱的发丝，但被后者偏头躲开。

墨凌安默不作声坐在一旁，因为什么？因为自己年龄太小，因为棋子需要从小培养，不然…怎么会有人没有目的的与一群人为敌，怎么会有人对魔教之人没有任何的提防？

“没有人生来就是灾厄，但是人总是会变的。”墨凌安起身并不想再和这人多说什么，他的家已经化为灰烬，他的家人已经饮恨西北。善意？不过就是想让他放下仇恨，做个好人么。真是可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杀戮就是对的？

过度的思考让他有些烦躁，粗鲁地扯动衣服寻找着什么，直到在一旁石头上找到了一支笛子。压抑的旋律逐渐平复躁动的心。

白念之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然而当他看到墨凌安的那一刻，他知道，墨凌安不能死，因为魔教之子的死亡只会让这个江湖更为动荡不安，毕竟魔教可不只是他们杀的那些人。其次，有一些东西需要他。

“墨衡与我有些交情，我便将你带回宗门，也算还他了。”白念之起身拍了拍衣服，朝着一旁的孩子伸出手。

墨凌安盯着看了一会，起身并未搭上手，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疼痛仍在侵蚀他的理智，直到看到那个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女人才停下。那群人已经走了，只剩下灰烬和被洗劫倒塌的房屋。

白念之跟在后面，看着他跪下捧起一捧土，轻轻盖在女人的脸上，随后体力不支地晕倒一旁。白念之看向那具尸体，总觉得有些面熟，但逝者已去，一切皆空。

道亭，虽是五大宗门之一，但由于道亭宗主太过年轻，总归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因此其他门派过多过少有些排挤。

正值春日，微风拂过柳枝，柳絮纷飞与花瓣齐舞，鸟鸣唤醒沉睡的人，双眼朦胧看向已白了的天，似乎是在疑惑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一想也便得知。

墨凌安起身出门打量着四周，这好像是一座山，约摸千米，不算高但对于他这种常年卧病的来说就是登天。

纵使美景如画，墨凌安也无心过多欣赏，他只是觉得好玩，一个魔教人士被带到正道宗门，这要是传出去，道亭恐怕要成为众矢之的，那么白念之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抬起手轻抚脸上的绷带，另一只手逐渐攥紧，血染红了纱布。

“小家伙，你在看什么？”

疑问但夹杂着温柔，是墨凌安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他转身看向来人却并没有回应些什么，有些时候沉默也是一种保护方式，尤其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

“别害怕，我叫楠溪。”

墨凌安点了点头，嘴唇微动却也过多言语什么，多说多错。既然来了这里，那么绝对不会只是白养着一个废物。墨凌安看向别处，并不想有太多的交集，过多的情感只会让他难以决断。

楠溪将手里的药递了过去，将屋里的灯灭掉几盏，直到看到墨凌安眯着的眼重新睁开才停手。

“伤口疼的话和我说，欢迎来到道亭，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