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盈点了点头,视线一转,便看见拉着车跑回来的魏若来,她走出门,又去倒了一碗水,来到魏若来面前递给他:
“歇会儿吧,剩下的物资也不多了,天黑前应该就能送完,不要太勉强自己。”
魏若来接过盛水的碗,大口喘着气,连连与她点头。
待他缓过些气息,这才把手里端着的水喝了。
“沈先生,你觉得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啊?”周姨这时候站在沈图南身旁,问了一个大伙儿都十分关心的问题。
这时候魏若来才注意到,他家先生居然也来了。
周围的民众,虽然手上活儿未停下,但都支起耳朵,想要听一听沈图南的见解,或许他知道些他们普通人无法了解到的信息。
“你看大家现在众志成城,十九路军浴血奋战,工商各界罢市,国际舆论沸反盈天,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敌人撑不了多久!”
顾盈站在魏若来面前,垂眸轻笑了一下,不是觉得他可笑,只是觉得他还是有些天真。
“怎么了?不高兴?闷闷不乐的。”魏若来低头看着顾盈,总觉得她对先生好像没什么太大的信任,或者说是对先生信仰的这个......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希望你们此刻的努力,不要被辜负才好。”
顾盈作为一个历史的旁观者,她不敢过多插手,她害怕自己一旦插手,会带来不同的后果很危机,她并非算无遗策之人,承担不起改变这一切的结果。
可就这样看着他们一忧一喜,她既不能感同身受,又无法与他们说明真相。
“小九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悲观呢?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一次,或许,它会给你惊喜呢?”
这场战争,似乎恢复了些他对这个政党的信心,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顾盈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给他泼冷水,于是微笑着点点头,轻声叹息一声道:
“好,听你的。”
魏若来看着顾盈,眼眸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盈着深深的喜悦,他相信,他们会赢的。
......
时间终于来到了人民所期盼的胜利时刻,为了恢复战后经济,央行受命发行建设库卷。
劝募会上,魏若来跟着沈图南一起,认购了十万库券。
从台上下来的时候,沈图南和黄秘书都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解释哪里来的这许多钱。
魏若来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西装的袖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小九给我的,她说她信沈先生,信我,就当为国家建设出一份力了。”
“是吗,那很好啊,回去帮我向阿辞转达一声谢意。”沈图南想起和顾盈打的那个赌,如今看来,似乎是自己赢了?
“好的,先生。”魏若来自然也很高兴,因为这是顾盈第一次,认同他想要相信的信仰。
“先生,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会的!”
师徒俩在这一刻,似乎已经预见,未来上海的繁荣,人民富足,社会安定的景象。
只可惜,这并不是他们所想的,朝升的太阳,而是日薄西山的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后,留下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此方建设库卷的发行,各方有各方的筹谋算计,想来除了沈图南他们真的相信是为了战后经济的恢复的说辞,其他人都在暗地里谋划着如何大赚一笔。
“小九,长伊已经动身,等他到了,便能直接接手库券交易。”柴邵道。
“师兄只说他是你在日本帝国大学认识的朋友,那他的身份师兄了解吗?”顾盈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日本人,会这么爽快答应帮忙。
“他是多贺宗之的后人,当时他在帝国大学研读医学。
多贺宗之当年在袁世凯手下任职做教习,之后被授予勋五等回国,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些中医药方,他的后人以此创办了汉方药会社,在商界颇有些地位。”
顾盈听见他说到这人在袁世凯手下任职,又想起来他们师父当年做的事情,不会这么巧又和他们师父有什么关系吧?
“那......他仅仅因为和师兄是朋友,就愿意冒这么大风险帮我们?”
“说起来,多贺宗之和咱们师祖有点交情,过命的交情......”
顾盈无奈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们这骗术一门,交的朋友还挺广。
不过也是,师祖不就是为了权势地位,所以才押宝袁世凯的吗?在袁世凯手下那么多年,一朝就被师父毁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