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

宅子前的桃树真是越发像枯死了一样

洛冰河看着经常在桃树下发呆的沈清秋，忍不住去猜他在想什么

树下的人仿佛心有灵犀，回头对他一笑，那笑容好似春天里的阳光

有时，洛冰河看着树下那人神情欢欣，猜到定是回忆起什么趣事；但有时，洛冰河不明白，沈清秋站在树下仰望树干是，为什么神情会那么伤神

他恨不得自己对沈清秋无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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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清晨，洛冰河像往常一样帮沈清秋梳头发

可是忽然，那无数的乌丝，几根银丝像针扎进了洛冰河的眼

他愣住了

良久，洛冰河干涩道“师尊，你有白发了”

沈清秋从洛冰河手中拿过木梳熟练得把那几根白发纳入乌丝里“这不很早就有了吗”

洛冰河说不出话来

“我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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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衰老，死亡

白发，衰老，死亡

白发，衰老，死亡

……

这些字像是毒蛇一样缠着洛冰河

他越来越不安

沈清秋的白天越来越短

夜晚越来越长

他只有抱着沈清秋，往他怀里靠紧，才能寻求一点安心

无法接受，他根本无法接受

为什么总是他一个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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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前的桃树又掉了几片叶子，沈清秋的身体也越来越消瘦

洛冰河终究是问出了口“师尊，你会离开我吗”

无人回答

他知道，沈清秋是醒着的

“师尊，如果你离开我了，我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洛冰河不是怕他不美丽，也不是怕他不年轻，洛冰河只是怕师尊不要他。

——衰竭后面紧随着死亡，洛冰河从来都知道。

他只是不敢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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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这件事过后，沈清秋盯着那颗桃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洛冰河再也不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像个孩子一样去逗他笑

魔族的寿命很长

一百年

一千年

一万年

他对时间根本没有概念

现在时时回忆起从前的记忆，它们就时时闪耀

真是流光一样的日子

没想到，在这日子里，时光已经走了大半生

人的一生，究竟怎样才算“好好得过了一生”

洛冰河不明白

他也在时时得想

假如师尊没遇到他，是不是会过的更好一些？

洛冰河不怕他有悔恨，只是怕他的悔恨跟自己有关

一想到这，他就痛苦万分

但沈清秋又怎会看不到他的痛苦

那次沈清秋和他并肩走在街上，四周人来人往，沈清秋看着熙熙攘壤的人群，忽然感叹似的说道：“这真是很好的一生啊。

洛冰河愣住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跌跌撞撞得跟在沈清秋身后，良久，才噙这泪如梦初醒的接上沈清秋的话

洛冰河道：“我也是”

这是他们双向奔赴，互相选择的最好一生

只是，在这最好的一生里，他却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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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沈清秋还是倒下了

洛冰河也不哭了，也不逃了，就守在沈清秋身边，替他擦拭和整理，喂他食物和汤药

洛冰河让沈清秋靠在他的怀里，下颚抵上沈清秋的额发

黄昏余光里，沈清秋拉着他的手，虚弱的开口

“洛冰河，我果然还是舍不得你啊……”

那些毒蛇又缠了上来，洛冰河站在原地，任凭它们缠上了他的手足

沈清秋不肯离开，一口一口得吞咽汤药，咽不下也喝

洛冰河用发抖的声音道：“师尊，你疼不疼”

沈清秋回答不了他

洛冰河拉着他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我做好准备了，我不会疼的”

沈清秋重重得叹了口气：“洛冰河”

“在”

“不哭了哈”

沈清秋又一次得看穿了他

洛冰河还是微笑起来，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师尊要是累了，就休息吧”

沈清秋走后不久，宅前的那颗桃树也枯死了

洛冰河会在这所谓的余生里，不断寻找他，就像他好多年前沈清秋牵着他走过的那些路上，走在这漫漫人间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