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顾婉之依旧每周都会去学校上课,只是偶尔顾雨凡还会问那位宋叔叔怎么没有来,顾婉之每次都是说,他会回来的吧。
一日放学后,顾婉之来到碧河桥头,上了一小舟,她披着头发,别于耳后。
“去哪?”陈叔问。
“去……夷山吧。”
“那位先生呢?”
“他……走了。”
“还会回来吗?”
“他说让我等他,那他应该会回来吧。。”
“这等待永远都是最没用的东西,不要对任何东西抱有希望,否则失望是件很痛苦的事情。”陈叔看着顾婉之从上船以来一直面露忧愁。
顾婉之不语,--婉之,等我
可是她放不下这丝希望,她愿意去相信,因为对她来说也无所谓了。
到了夷山,顾婉之来到张奶奶住的木屋,张奶奶已经不在了。
张奶奶曾说:“都走了,我也没有牵挂了,想去他们的世界看看,问问他们过得好不好。”他们就是张奶奶的亲人。
所以张奶奶要离开这件事顾婉之无权劝诫,她一直尊重张奶奶的一切选择,即使离开人世,也并不是稀奇事。
顾婉之从木屋中搬出锄头,在父母的坟墓旁挖了一个新的棺材洞。
——我带你去看海
——你什么时候教我游水啊?
宋昭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
她走到那瀑布前,也许现在宋昭的摄像机里有这样的画面吧。
而此时,景城的一家知名公司办公室中,宋昭坐在皮质沙发上,与其他工作人员商讨着接下来的纪录片的工作事宜。
岗位上,助理李静为剪辑师王朝递了一杯茶,也给办公室的宋导递了一杯。
宋昭端起茶杯,看着杯中的茶,脑海中是顾婉之第一次给他端茶时的样子。
——先生,喝茶吗?
他慢慢品了一口茶,与她的茶的味道天差异别。
“李静。”
“怎么了?宋导。”
“这茶换了吧。”
“哦,好。”李静感到疑惑。
李静将茶端了出去,心想:奇怪,以前不都是喝这个吗?
王朝却喝的好好的。
李静坐在王朝旁边,看着他剪辑的十分认真。当他不小心将两个片段的顺序反了时,他便又重新排序,并且一遍遍检查着。
“天啊,你这都检查五六遍了。”
“唉,你没发现吗?这次宋导好像格外重视。”王朝打了一个哈欠。
“好像确实是啊,他时时刻刻都盯着,而且感觉他总有心事。”
此时,从门口走来一对夫妻,看起来有点年纪,穿着当下流行款,高跟鞋噔噔的。
他们直接进到了宋昭的办公室,随即办公室的帘子被拉下来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回来也不会和父母说一声,天天忙些这种没用的,让你到我公司来上班也不来,我的这些产业谁来继承?”
“爸,我不喜欢你的工作,我有我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不要总干涉我行吗?”
“怎么和你爸说话的?你现在赶紧放下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收拾收拾去你爸公司上班。”
宋昭无奈,他知道怎么说也说不过他们二人,但他不会放弃,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诺言。
父母二人见宋昭无动于衷,父亲宋玉书急火攻心,不理解儿子的所作所为,要知道在当时,他们奋斗一生所创下的伟业,若是没有人继承,那么相当于前功尽弃了,谁让他们只有宋昭这一个孩子呢。
初五那日,落笔镇上热闹的很,叶家门前放着鞭炮,烟花,好不热闹。
新郎叶扶京带家门口接待着客人,顾婉之如约前往,递上礼包,“恭喜。”
此时叶扶京和顾婉之或许已经对对方彻底放下。
酒席上,大家彼此有谈有笑,顾婉之一个人坐着喝着一杯又一杯的白酒,醉酒红熏。
叶扶京端着酒杯来桌宴上敬酒时,看到顾婉之,心中或许有着心疼,但他又立刻清醒过来,这份心疼不该是他的。
婚礼过后,顾婉之跌跌撞撞的走回了家。
她倒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鼻血又开始流了,她肤色煞白,脸上竟是疲态,她看着这当空的明月,风声鹤唳,如鹃歌,猿嚎。
——希望久之考上大学,希望小镇条件改善,希望孩子们一直有书念,希望他……事业有成 。
她在生命的最后祈求明月实现的她的愿望。
她于明月下似见海,见宋昭游水,见与父母,张奶奶饮茶,见久之上大学……
她在这个夜晚,悄无声息的走了……
直至天明,校长发现她没有来学校,询问了其他老师与住在她附近的学生,无一人知晓。校长找到了她的茶馆,茶馆的门也没有打开,此时船夫陈叔也来找她。
“小顾!你在店里吗?”无人回应。
“你也找顾小姐吗?”
“啊她昨天晚上喝完喜酒忘记拿喜糖了,我替叶家来拿给她。”
“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你是哪个哦?”
“我是落碧小学的校长,她今天没来学校上课,我找了一圈没找到她,也不知道她家在哪?”
“走吧,跟我来吧。小顾啊,平时都不在家里,不在学校也是要在店里才对啊。”
门并没有关紧。
“唉这孩子真是,门都不要关好,直接进去吧。”
“小顾,顾婉之!”陈叔和校长在房子里找了一阵没发现她。
后走到后院里,院子不大,院子中放了许多竹竿,见顾婉之躺在摇椅上。
“这孩子,咋睡这呢?现在天这么凉。”
陈叔和校长走到摇椅背后,看到顾婉之面色白中透青,还有脸上已经干掉了的血。
“顾婉之。”陈叔和校长叫了几遍她的名字,心中有点担心害怕。
陈叔慢慢伸手放到顾婉之的鼻下,瞬间惊慌,随即又碰了一下她的手。他的神色慌了,眼眶中瞬间注满了泪水,身体开始颤抖。
“怎么了?”校长也惊恐的问到,他似乎已经知道,但不愿相信是事实。
“已经死了。”
死后被风吹了一晚上。
随后镇上的人们知道了这件事。
“那个茶馆老板昨晚死了。”
“那学校一年轻老师死啦。”
“那妹子突然就死了。”
……
陈叔通知还在学校的顾久之。
此时顾久之还埋头在题海中,奋笔疾书。
“顾久之,班主任叫你去下办公室。”
顾久之很不耐烦,他明明还在刷着一道难题,思路却被同桌突然打断,很不情愿地走到了办公室。
“老师,你找我?”
“那个顾久之同学,你需要回家一趟……”
顾久之拿好假条迅速冲出了办公室,他从教学楼开始狂奔,他往前跑,泪水往后跑。
泪水要是永远追不上他就好。
当顾久之到家时,顾婉之已经躺在了家中最后的一具棺材里。
他跪在旁边,眼泪与鼻涕一起流出。
“姐,我回来了,姐,你起来啊!我,顾久之,我回来了,你起来看我啊!你不是要看我上大学吗?你干嘛还装睡啊?我还没考上大学呢!你怎么就不打算看了!顾婉之!你给我起来!我还没考上大学呢!你到底要不要看!我在学校很认真的,我每天都有在好好学习,我肯定会上大学的,不是!你起来陪我一起看啊!你……你干嘛要留我一个人。顾婉之!姐!你醒来看看我好吗?你看我的手刚刚摔了一跤,还留血了呢,你得起来告诉我你把药放哪啊!姐!”顾久之嘶声力竭的哭着喊着。
可是顾婉之没有半点反应。
叶扶京也从车站赶了回来,他冲进顾婉之家中,看到跪着的顾久之,他走上前拉抱住了顾久之。
顾婉之,你走了,久之怎么办。
陈叔和邻里都来安抚这顾久之的情绪,没人比他更难过更伤心。
此时宋昭的纪录片也即将上映了,他开始期待着纪录片可以大火,希望有人可以明白他的纪录片的意义。他心想:等成功后,婉之应该会很开心吧。
顾久之来到姐姐的房间,收拾着姐姐的遗物,他翻着姐姐的柜子,看到了一张白血病化验单,而且这张化验单已经有半年的时间。
泪水泉涌,浸湿了纸单。
角落里还放着一把全新的油纸伞,伞把上刻着sz 的字母,他将伞细心放好,知道那应该是姐姐未送出去的礼物。
他见曾经说喜欢她的人没有来参加她的葬礼,于是将伞埋在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下。
镇上来的人不多,可以说是很少,冷清的很正常。
丧事举行完毕后,顾久之发现,父母坟墓旁边还多了一个棺材洞,原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