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热

"妈，我回来了！"

俞泽续将书包甩在沙发上，人也顺势往沙发上躺，林琴对儿子是这副样子已经见怪不怪，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手中的活不停："回来了，第一天上学怎么样？"

"还行。"俞泽续敷衍道，手随意的搭着，指间缠绕着发丝，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算算时间，卫燕应该走到家了。

林琴走进厨房端出饭菜，招呼着俞泽续洗手吃饭。

饭桌上，林琴不停的给儿子夹菜，俞泽续看着碗里越堆越高的菜，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在林琴准备再给他夹菜时，忙拦下林琴的筷子，对上母亲一脸疑惑的表情，俞泽续简直哭笑不得，"妈，菜太多吃不了，您还是自己多吃点吧。"

林琴看着儿子碗里堆积如山的菜，也就没有反驳，俞泽续暗暗松了一口气，笑嘻嘻的给林琴夹了好多菜，林琴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眉梢都不由上挑了几分。

"对了，儿子，你以后打算干啥？"林琴忽然想起，老公今天和她谈论的话，便有些试探着问。

俞泽续咽下最后一口饭，稍稍思索了一下，"我嘛想从事关于历史那方面的工作。"

"不是啊，儿子，你听妈妈讲，那方面以后很难找到好工作的。"林琴试着劝导俞泽续，那跟她对儿子的未来规划不一样啊，再说了，从事历史那方面，以后能有什么出路，看来还是儿子太年轻了，考虑事情一点都不周到，"妈妈觉得你还是要去考公，到时候妈妈还有人可以照应，说出去又体面，是不是挺好的？"

俞泽续不是不知道母亲的想法，但他确实不想当公务员，也许母亲是会给他选一条比较好的路，可那不是他的路，也不会是他的路。

"妈，我不想考公。"

林琴只觉得有些心累，正色道："为什么呢？考公不好吗？以后工作稳定，好相亲，有什么不好的吗？"

"妈，我没有说不好。"俞泽续眉心微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我不想。"

"那你为什么不想？"林琴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九月初的天气还是有些炎热，挤压着小房子里的空气，让她不得不大口呼吸。

"因为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林琴此刻的耐心所剩无几，儿子到底要跟他犟到什么时候，他还没有发觉自己的幼稚吗，林琴忍着怒火再次开口："可是考公这条路很好啊，比你那条路好多了，你就听我的，啊。"

俞泽续摇了摇头，毕竟是自己的人生路，还是想自己走一走，他也理解母亲的担忧，"妈，我还是想走自己的路。"

砰！

筷子摔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妈？"俞泽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着了，抬眸，母亲脸色阴沉，桌上饭菜因刚刚的震动被溅出不少汤汁，母亲衣服的白袖也被汤汁浸染不少，他明白此刻不应再去触母亲的霉头。

"你还有什么路走，我给你安排的路不好吗？你非要自己瞎走什么！"

"不是，妈…"

"别喊我！"此刻的林琴愤怒到了极点，脸色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她不明白儿子怎么就能理解她的好意呢？她这么做不是为了他好吗，不是为了他的未来着想吗？他就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气她吗？

"我这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的未来吗？你不能理解我吗！"林琴越说越觉得气愤，胸腔里那股怒火愈烧愈烈，"从小你想干什么我都让你干，就这件事情不行！绝对不行！你想想你以后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啊！"

俞泽续被林琴吼得怔住，他知道当然知道，不过他是真的不想当公务员，为什么就不能听下他的意见呢？一定要走，他们安排的路吗，不走就过不好自己的人生路吗。

而且，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他们的安排。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走了十几年了，还要接着走下去吗，那他这一生中有几年是为自己活着的吗？

小时候说想去森林旅游，结果被他们说成小孩不懂旅游，硬生生被拉去各种小孩子难以理解的名胜古迹参观，导游源源不断的解说词让他整个旅行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即使累的不行，还要被强行拉起来，去各种景点参观，早出晚归，根本感受不到一点旅行的乐趣。

上学以后周末各种补习班，嘴上都说着是为他好，他也明白，他也从不怨他们，每次报名前都会问他想不想，可他的回答重要吗？他说不想结果仍然要去，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一点时间，他们说带他去看电影，结果全是难懂的深度剧情。

软磨硬泡得来休闲时光，安排的计划也是他们。上什么学校是，上什么班是，交什么朋友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他的笑也是。当他以为将要触碰到自己的人生时，为什么，为什么又要由他们做主。

俞泽续眼底情绪强烈翻涌着，好像被什么压着，又好似沉溺在海底，怎么都挣不开，他只觉得四肢百骸的血液疯狂流动，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冷得麻木。

全身无力地瘫软在那，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林琴看着儿子低头不语的模样，心中又气又急，"你低着头干什么？你是哑巴吗？不说话，这是在谈论你的未来，你能不能有点主见！"

空气越来越热，俞泽续每呼吸一口，都感到费劲，眼底的情绪被猛烈撕扯着，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我吃好了，回房间复习了。"

房门关闭的声音，极力将刚刚的思绪隔绝起来，耳边的嗡嗡声消失，俞泽续无力的瘫倒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似乎漫无目的的漂流，四肢卸下力气，任由那抓不住的思绪漂浮。

手机铃声在书堆里响起，似一击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俞泽续挣扎着起身接通电话，"喂？"

"俞泽续，你是不是有一个小熊挂件？"卫燕柔和的嗓音似清风般从电话里另一头传来，俞泽续的脑袋似乎也清醒了大半。

"对，我有一个。"

"我在书包里找到了一个，应该是你的，明天还给你。"

"谢谢。"

"不客气"

"等一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俞泽续下意识的问。

卫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仍好性子的答应了。

俞泽续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手心冒出薄薄细汗，迟疑着开口，"那个，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卫燕不经一笑，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不过也问到点子上，因为他对未来也是有些迷茫的，思索了片刻，回复道，"我对未来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活好每一天，只要我的每一天是为自己而活，那就是我对未来最好的计划。"

房里的燥热散去不少，俞泽续轻松的呼吸着，窗外刮来一阵清风，抚平少年心头的最后一点烦闷。

"谢谢。"

"谢什么？"

"就是想谢。"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