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又到了,我总喜欢躺在农村的田野地里感受太阳的炽热,人烟烯少,享受自由。
这里没有拥挤的人群,却有着数不尽的欢声笑语,每逢下午的这个时候,太阳总是热烈得恰到好处,不出意外,山另一边的老李家的小儿子李小瓜没过多久便会骑着他的破小单车按响车铃嗄吱嗄吱地穿过这边。
我的双手抌在脑后,闭眼心里默念三个数。
三,
二,
一还未出来,耳边便传进那熟悉的嗄吱嗄吱声。
我睁开眼睛。
李小瓜小脸晒得通红,双腿使劲踩着车踏板直往这冲。
也许又是刹车坏了,车铃还没来得急按响,李小瓜连同他的爱车便一头栽进了萝卜地里。
我毫无顾忌地大声笑话他:“老李知道你今晚屁股又得红啦!”
李小瓜“哎呦”一声爬起身,双手拍拍屁股后扭头往我这瞪眼:“看什么!要你管啊。”他这人最受不得被人笑话,我过意不去,起身拍拍衣服裤子就要上前去帮他扶车。
“干嘛!”李小瓜朝我一吼,赶忙用身子挡住他的爱车,也不管扶了,生怕我跟他抢似的。
“啊没事 ,”我摊摊手,怕他回家又跟我爸讲我坏话,绕过他拔起地里一根白萝人也不管干不干净就啃一口说,“吃萝卜吗,请你。”
“我家里都快多得堆成山了,还用你请嘛!”
“哦。”我又啃一口说,眼睛㬓向他那沾满泥巴的翘屁股,伸手作势要扯。
“喂!”李小瓜的表情像是一只愤怒的小鸟,两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裤子,说话有些结巴:“你,你要是再这样,样,我,我就……”
“就告诉我爸。〞我一脸无所谓地替他说。
“对,你等着!”李小瓜抬手指我鼻子。
“我等着。”我朝他作个鬼脸,要知道这货要是真告诉我爸就不会傻傻地还通知我一声。
我伸个懒腰,随意在泥地上躺了下来,朝李小瓜挑挑眉毛:“还不走啊。”
李小瓜鼓起他那仓鼠似的腮帮子,哼出一声:“本来要好心过来告诉你的。”说着又看我一眼,故意大声说:“现在,不想啦!”
我笑了,配合着他说:“哎呦不要那么小气嘛,你最好啦。”
实际上我现在只想睡觉,对其他不那么感兴趣。
“那你求我。”李小瓜双手环胸撇着嘴说。
……
“求求你了,李小瓜最好啦。”
“好一一吧!”李小瓜扶好车就一脸兴奋地凑到我旁边来:“我就跟你一个人讲哦。”
还一个人,估计我是今天第七八个吧。
“嗯嗯。”我点头听他讲。
“你知道吗,”李小瓜开始表情夸张化,声音拖得老长:“就—刚—才…”
我感觉自己耳朵要聋了。
“我—们—村—来一…”
特别希望他能快点说完。
“了个城里人!”
我听完后愣住了。
大脑空白。
“什么…城里人?”我禁不住扭头问他。
“城里人”这个词我时常听村里老人提起,却从不清楚意思,我想大致是很高大上吧,毕竟我爸的老板就偶尔被他们叫作“城里人”,但我爸又说是什么“香港人”
我问我爸,那我是什么。
农村人。
“就城里人呗,百年难得一见呐!”
我沉默着没说话。
李小瓜胳膊肘撞我一下:“哎你见过城里人什么样嘛?”
“没…”我摇头说。
“我跟你讲啊,”李小瓜边用手胡乱比划着边说:“那个城里人啊,脸比我家墙还白…”
……你家墙也能叫白
“很奇怪的样子,也不是不好。”李小瓜继续说,“就是…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的思绪开始被牵动,对那个“城里人”充满了好奇。
“他现在在哪啊?”我忍不住问。
“呃,”李小瓜想了一会说,“在村口见到的,离得有点远,也没怎么看清…从一辆特别漂亮的车上下来的,呃…手里还有个箱子…”
“城里人为什么会来我们这啊。”我又问他。
“不知道,听大人们说,是张姚的什么小学同学,就好朋友…”
我正在想张姚是哪位的时候,李小瓜又十分善解人意道:“张姚你还记得吧,张老头的大外孙,深圳出生的。”
深圳…
是哪里呀…
对一个没怎么出过村的人来说,理解起来简直要命。
“哎,”李小瓜拍拍我的手,“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呐。”
人家又不是动物园。
我这么想,但嘴巴还是脱口而出一句:“好。”
李小瓜一听兴奋地跳起来,跟我约定好:“那你晚上来我家找我,我带你偷偷去看!”
…
偷偷。
我在家里吃完晚饭,刚跨出家门,视线往下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我捏起衣服下摆的一边,在想是不是该换点干净点的。
……
犹豫间,老妈端着盆盆碗碗瞧见了我。
“这么晚去干嘛呢,饭吃这么快也不知道帮忙洗碗。”
我不知道我在慌张什么,愣了一会又跨回家门。
“哎,”老妈一声喝住,“你还没洗澡吧,要出去玩就回来再洗,别像上次一样洗了玩得浑身汗膄味,浪费水。”
“嗯…”我回应着,“那我可能晚点回来。”
说完便跑了出去。
李小瓜那离我家还是有些远的,想到还要翻过
一座山的时候,又有点后悔了。
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我这么想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山上了。
周围全是树,只有一条人为开的小路。以往这里都是黑森森、静悄悄的,今天不同,在不远处的小树丛里,我看到了一点点光亮。
不是幻觉,明明黑更可怕,可现在我却感到背后一凉。
我不敢转身跑掉,更不敢再往前走,就像个呆子一样,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突然,不远树丛里冒出一点什么东西。
我没忍住,“啊”的大叫一声,却是好奇心害s猫,在抱头蹲下之前眼睛瞟了一下。
我的身子僵住了,因为我看到了,那不是别的
什么东西,而是个人。
他明显也被我吓到了,站起身时微微顿了一下。
我没见过他,这点很明确。
我的视线没法从他移开,我知道这样不像什么好人,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白白净净的,个子较高,黑发微短,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T和黑色短裤。
“你迷路了吗?”那人见我一直看他,主动开口问道。
我嘴巴微张,却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他平静、细心地凝视着我,见我呆呆站着,越过一棵棵大树,缓缓朝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