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醒过来，醒过来……”
两个稚嫩的童声，反复呼唤着玟小六，让她的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
光争先恐后地涌进眼里，感触到身下的沙砾，她想立刻起身，却浑身疼痛，几乎喘不上气。
“姑娘你醒了？”是一个男子浑厚的嗓音。
她猛得转头，却吃痛地跌倒在地。
“姑娘莫急，你身受重伤，一条……还是不要乱动为好。”男子扶着她，顺着他的手臂，玟小六瞧见了他的模样。
“洪江……”她不可置信地喃喃，几乎面如死灰。
洪江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相柳……对，对！他在哪儿呢？您……您有见到一个孩子吗？”玟小六惊慌地揪住他的袖子，却无意中感受到身体的异样之处。
她左边的手臂无一丝知觉。
“他受了伤，但如今已无大碍。”洪江的脸同许多年前她看到的画像还是有所差别，面前的洪江年富力强，画上的洪江却是两鬓星星。
“是您救了他吗？”玟小六问出了心中最关切的问题。
“如若不是姑娘在涡流逼近前将那孩子推远了，我也无法保证他能四肢健全。”洪江救了二人，却无半点自傲之情。
玟小六道不清如今心中所想，只感五味杂陈，她毕恭毕敬地向洪江谢恩，躯体勉强着直立。
“手……”左袖空荡荡，她这时才感受到缺口处火辣的疼痛，仿佛有万千虫蚁在那处爬行，让她有种想削去肩头血肉的冲动。
洪江看她痛得面容扭曲，立马一手将她搀扶起来。
“你昏迷了一日才醒，还是多休息罢。”玟小六看着他的脸，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相柳死也要报答的人，他对待一个素未相识的人竟能如此友善。
“多谢您的照料，涡流来的时候，我都死心了，没曾想竟有您这样的善人出现。”她微扬嘴角站直身子，眼里是止不住的哀伤。
想到洪江是不方便说出他的身份，玟小六就先自报家门了。
“奴家原是百黎人，年少时嫁到了外地，略懂些医术，丈夫死后，我无儿无女，舅姑也早早去了，便独自一人在大荒四处流浪。”
“那孩子……”
她一开口，满眼的温柔几乎要溢出，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无害了不少。
“是我在死斗场救的，他着实可怜。”
“恩公如此厉害，我也不必遮掩了，他是妖族。”
说这话时，她禁不住观察洪江的神情。
传闻七世辰荣王礼贤下士，但辰荣贵族却并非如此，他们对妖族的态度也只不过比古板的皓翊稍微好些，这也是为什么，相柳当年为辰荣义军出生入死，却还是有不少人因为妖族的身份猜忌他。
出乎她意料，洪江听到妖族二字，眼中并未有嫌恶之情。
“姑娘也是善人啊，在下是辰荣的士兵，行军途经此地。”
“至于那孩子，军中也不是没有妖族的士兵，你不必忧心。”
玟小六看得出，洪江是有疑心的，他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多半也是信不过自己的来历。
一个从深山出来的百黎女子竟识得涡流，身边还带了妖族，这也的确是怪事。
没有精力再藏来藏去，她就直接把话挑明了。
“奴家认得恩公的模样，也知道恩公是谁。”
“我丈夫是辰荣人，那我也是辰荣人。他是为辰荣死的，如今恩公救了我一命，我虽……但我还有只手，论经把脉是不成问题的。”
“还望恩公不嫌弃，能给我这个报答的机会。”
她扑通一声跪下，双眸闪烁，因失了一臂，险些身子不稳，看上去的确是一个坚韧的苦命女人。
不知是不是她那番话和这副模样打动了洪江，他同意了让玟小六给军中的医师打下手。
至此，洪江的军队中就多了一个独臂的百黎女医师和一个古怪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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