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你想好了吗

如今的仙门百家，在十六年前经历过射日之征、夷陵老祖血洗不夜天、围剿乱葬岗三场巨大战役后，本就已经逐渐式微。虽然夷陵老祖的死给他们留下了十六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可是据魏无羡看来，这些人十六年里显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长进。

魏无羡甫一重生，首先便见的是蓝氏的几个小辈运用招阴旗和风邪盘对付邪祟，那招阴旗风邪盘是魏无羡十六年前便发明出的法宝，他只道已经过了十六年，总该给这些人改良进步出些什么了。没想到，他装疯卖傻拿到手里一检查，竟还是他十六年前做出来的落后品，后来在大梵山，那些修士们嘴里，他终于明白自自己死后十数年，仙门百家居然真的一点点都没有进步。

遑论创出新物，就是改良旧物都没有人能做到。

所以，这些人更别提会在别的事情上有一丝一毫的长进，自然也就被金光瑶玩弄在股掌之间，如今由金光瑶撕出一个大口，其中牵扯的大大小小家族人物，更在千人之上。

如今蓝湛竟要主动接了这烂摊子，可想而知摆在前方的会是多大的困难。

金家没落势在必行。而首当其冲被牵连的，必然是姻亲江家。蓝家亦与金家过往甚密，可能这也是蓝曦臣要去闭关的原因之一——蓝家总要给仙门百家一个交代，被金光瑶骗的一塌糊涂的是蓝曦臣，那么他自然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蓝曦臣是家主，蓝家无论如何也拉不下面子惩罚他，所以，他如此做，也算给了各方一个台阶下，自然，也正好合他现下急需寻回被金光瑶弄丢的道心的需要。

至于聂家，聂怀桑……

想到这里，魏无羡抬目凝视着蓝忘机，道：“蓝湛，你真的想好了吗？”

蓝忘机点点头，同样回看向魏无羡，眸色中仿佛蕴了一个漩涡，魏无羡被他看得一震，心中恍然想起前一日他被杏林君诊伤，得知他受了重伤时，蓝忘机也用同样的眼神凝视着他。

似乎发现了什么，蓝忘机很快便收回了眼神，他点点头，轻声道：“魏婴，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不能告诉我吗？”魏无羡不死心地又问。

蓝忘机看向他，柔声道：“不久，你便会知道的。”

魏无羡点了点头。他相信蓝忘机，便不再问。如此伤神了一整天，他也累了，忽然间困至心头，二人便收拾洗漱了一番，随后照旧在一张床上各自睡去。

第二日，云深不知处后山。

玉笛飞声，瑶琴清音。

魏无羡手执陈情，站在瀑布边阖眸吹奏。不远处，蓝忘机盘膝而坐，亦轻抚膝上古琴。

合着瀑布碎珠溅玉般的清泠声，笛声时而高亢，时而幽微，琴声一直低低相和，与笛声遥相呼应，初听觉雅钝，在笛声高亢之时却一路跟随，似要与笛声缠绵天涯，至死方休。

二人合奏了许久，又收了琴笛，站在瀑布旁静静赏了会儿景。过了一会儿，魏无羡扬起头往口中倒了口天子笑，接着幽幽道：“蓝湛，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去担仙督这个担子。”

蓝忘机道：“我们在这里，起过誓。”

这也算是一个理由了。魏无羡想起曾经年少时在蓝忘机面前许下的誓言，心中顿时释怀了不少。

或许不久后离开云深不知处，他也应该继续追寻他的道。

于是，魏无羡转过身去，对蓝忘机微微一笑：“蓝湛，你不愧是含光君。”

“你也不愧是魏婴。”

之后的几日，魏无羡几乎都在静室里待着，乖乖配合杏林君调养身体。不知不觉，十日已过，蓝忘机越来越忙，但是每日都会抽空回来陪魏无羡。

魏无羡不禁生出了一种荒谬的错觉，蓝忘机是公务繁忙的仙督，他是被仙督金屋藏娇住在深闺之中的“仙督夫人”，每天无所事事地等在后院里，还时不时遭受婆家若有似无的偏见。

魏无羡立刻打了个寒颤。恶寒，太恶寒了，他一个大男人何时也不会是蹉跎在深闺后宅里的可怜女子，蓝家更不配做他的婆家娘家任何什么家。

“真是最近太闲，吃的太好了。”魏无羡扶了扶额。

说起吃的，他最近确实因为吃得好愈发乐不思蜀，没空去想别的有的没的。原因便是蓝湛一直每日为他准备他爱吃的菜，免去他受姑苏蓝氏膳食的苦。

如此算算，他的伤，应该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魏婴。”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魏无羡一时的思绪。魏无羡转身去瞧，尚是晌午，蓝忘机竟提早回来了。

“蓝湛，你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魏无羡奇道。

“今日无甚要事，”蓝忘机将手里的食盒子放在魏无羡面前的桌上，“魏婴，我刚刚下了趟山，你昨日说想吃彩衣镇的那家湘菜馆，我便买了回来。”

魏无羡点点头，打开食盒，果然一阵浓香扑面而来。他心道：蓝湛果然变了，莫说是上辈子，就是刚刚重生回来，蓝湛也不曾如此对他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好像他住在云深不知处养伤的这段时日，蓝忘机的变化愈加明显。现在不光对他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亲力亲为，还会主动对他说这么多话，魏无羡甚至从那语声中听出邀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