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前脚刚走,小平就笑盈盈地端着汤品进了门,楚楚见她来了也是心中欢喜,走上前去跟她一起摆弄着那些碗碟。
小平不忍她操劳,还是把她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熟练地盛出了一碗嫩嫩的奶酪,又放上鲜红的樱桃酱,递了过去,清脆的声音说道,“天热,这樱桃奶酪刚冰镇过,王爷特意吩咐送来给娘娘尝尝的”
楚楚低头一笑,接过来尝了一口,冰凉清甜的口感令人神清气爽,一丝丝樱桃的果肉香气沁人心脾,她搅动着勺子打趣道,“难为他一个大男人了,匆忙中还能想到这些”
小平拿着汤勺又给她加了些冰水,骄傲地扬着小嘴巴,叭叭地说着,“那是,王爷日理万机,也就是只有娘娘您能让他如此费心了,旁人断没有这荣宠,小平也觉得脸上有光呢”
楚楚知她说的旁人暗指季淑妃,想起那个女人,她也觉难办。她不想陷于朱棣的后院,与季淑妃之流争宠,可也不能强装大度,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季淑妃作恶多端,可投鼠忌器,亦碍于两人尴尬的身份,她无法公正地惩治于她,想来真是头疼……
思及此处,她显得心事重重,漫不经心地搅动着那碗樱桃奶酪,“季淑妃……她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啊…”小平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随即又装作淡定地摆弄着碗碟,“娘娘怎么想起问这些旧事了?无非就是她平日里做了恶,福浅缘薄呗”
楚楚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将小碗一放,语气冷淡了几分,“你以为这样毫无根据的报应说法能蒙得住我吗?”
小平心里一咯噔,不敢再胡说,心虚地低下了头。
楚楚更加笃定心中猜测,她试探说道,“那次我在鸡鸣山遇袭,跟季淑妃有关,是吗?”
小平有些吃惊,抬头露出了惊诧的目光,半晌,她怯怯地点了点头。
楚楚的目光中似乎有种别样的情愫,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事朱棣查了出来,所以他重重责罚了季淑妃,导致她腹中胎儿流产……”
她似乎在审问小平,但又不像询问的语气,更像平静地叙述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实……
小平不能否认,亦不敢肯定,湿润着眼眶哀求道,“娘娘,王爷不能再失去您了,您体谅体谅他的苦心吧…”
楚楚颤抖着双手扶着椅子起身,转身望向男人离去的方向,阖上红润的眼睛,收敛起不忍的目光。她何尝不懂他的心意,他的爱太过固执、沉重,一如他本人,爱人的同时亦给自己造下了罪孽,得到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
后院是女儿家的百转柔肠,前厅则已成修罗场。季淑妃抹着眼泪跪倒在地上,她早已被眼前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叔侄二人吓破了胆,她哪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听话头似乎是说皇上不在宫里,还跟长孙殿下、仙仙郡主有关……
许久,眼前交锋的叔侄似乎想到了她,朱允炆退了两步,克制着心中怒火,躬身朝朱棣行了个礼,“四叔既不信我,允炆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允炆今晚来是因为在寻找皇爷爷的路上碰巧遇到了沦落在外的淑妃娘娘,顺道送淑妃娘娘回府……”
朱棣显然不信,他瞥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狼狈不堪的季淑妃,径直走上高座,睥睨堂下,冷哼道,“本王派人找了她大半个月都不见踪迹,你出了一趟宫就碰到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朱允炆气得脸色青紫,又气又无奈,“四叔为什么总不信允炆?允炆与淑妃娘娘不过在家宴上见过几回,并无私交,此时送她回来也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维护燕王府的名誉,侧妃沦落在外,四叔脸上也无光,纵然您再宠爱师姐,也要顾忌您跟淑妃娘娘的夫妻之义,不能让天下人指责您……”
朱棣不屑地甩了衣袖,心中的猜忌让他不肯善罢甘休,他咬牙切齿说道,“你倒是本王的好侄儿,想得周到。只是燕王府的事不劳你费心,这等不守妇德、不遵礼法的贱妇留着有何用?!她既出了府,难保清白,我燕王府留不得这样不干不净的人,你送错了地方!”
“你……”,朱允炆被他这番无赖行径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深知朱棣这番绝情既是针对季淑妃,更是对他的不满,不被收留的季淑妃只有死路一条,他好心送季淑妃回府,却害了她一条性命,但他毕竟是个晚辈,断不能掺和叔叔的宅院之事……
朱棣的话令季淑妃如五雷轰顶,她嚎啕大哭,跪爬着往朱棣那里去,却被一脚踢开,只能哑着嗓子哭喊着,“王爷,妾是清白的!妾这些时日……”
“够了!”朱棣咆哮一声,恶狠狠的目光吓得季淑妃魂飞魄散,她委屈地哭哭啼啼,俯身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以表忠心,嘴里念念有词,“妾对王爷忠心耿耿,没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求王爷饶了妾这回吧,妾知错了,求王爷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留妾一条活路吧……”
朱允炆看着面黄肌瘦的季淑妃可怜巴巴地在那磕头,哭的梨花带雨,眼泪鼻涕一起下来,毫无尊严体面,他心中不忍,可抬头看着他的四叔,那人真是铁石心肠,面不改色,仿佛脚下的人与他毫无干系,他此时才觉察到这位四叔的绝情绝义,冷血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