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和楚楚一前一后,转过几道弯,终是在午后到了那座庄园。庄园隐于山野,两侧松柏郁郁葱葱,山林时有呼啸之声传来,为这座庄园增加了几分神秘与森寒。
庄园的门楼在薄雾缭绕中耸立,大书“龙泽福地”四个大字,十二道石阶层叠而上,引人入胜。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安静地蹲守着,似在守护着什么。守在门前的护卫见主人来了,赶紧奔来,熟练地牵着马儿退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楚楚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神秘的庄园,顺着台阶张望着,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许久,她才轻快地转身回到朱棣身侧,拉着他的手戏谑道,“除去这名字,这里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景象,我们要是能在这里隐居就好了”
朱棣因她的亲近而舒展了眉眼,反手勾了勾她的鼻尖,故作惊讶地问道,“这名字不好吗?龙可翱于九天,亦可潜于山泽,蓄势待发……”
楚楚看着他眼中深邃而自信的光芒,心中不安,她知他向来不是安分闲散之人,他的胸中自有乾坤,势必要搅动风云。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呢喃道,“我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别无所求……”
朱棣低头望着柔情似水的女人,环着她的腰身,拍抚着以作回应,心中亦多了几分温情。此时守在庄园中的小北迫不及待赶来迎接,两人这才收敛起情绪,携手往庄园里走去。
山庄内地势较高,既能沐浴到温馨的日光,也能享受山林的清凉,白墙黛瓦,花红柳绿,小桥流水,疏篱曲径,颇有江南园林的风雅,与山庄外的阴森肃穆截然不同,可谓别有洞天。
朱棣令园中厨师做了些民间特色菜肴、点心,又让小北架起烤架,在庭院中将今日打下的猎物炙烤几只送来,两人在观景台上烹茶煮酒,俯视着山下风光,好不快意。
待两人一顿饱餐,小北又将园中管事一一带来行礼问安,算是认了主子,楚楚稍稍数了数,光这些管家理事就有十六七个,可见这座山庄规模不小。
看着那些管事和嬷嬷们个个毕恭毕敬,将园中诸事汇报得细致妥帖,朱棣又不时提点敲打,让这些奴仆事事以她为先,不可失了尊卑,楚楚此时却打起了退堂鼓……她本无意收他送的这份大礼,刚才不过顾忌男人的面子,又不忍拂逆他的好意,令他不快,这才勉强收了地契房契,原想着等酒足饭饱,趁他心情愉悦时再还回去,不曾想他竟急迫地安排了一切,让她张楚楚真成了被圈养的金丝雀了。
她抚额叹息,头疼不已。男人注意到她的异常,挥手清退了众人,起身走到她的身侧,抬手抚着她的额头,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她,“怎么了,如眉?是不是累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楚楚抬头露出了呆滞的目光,一头栽到男人的腰腹,嘀咕着,“我想起了一个成语故事——“金屋藏娇”,我是不是在被你包养啊,像个不光彩的情妇”
朱棣对她说的“包养”一知半解,但也能理解她说的意思,他胸腔内一阵闷笑,食指勾起女人的下颌,露出轻浮的目光,“你不愿意做我的正室王妃,本王除了把你藏起来养着,还能怎么办呢?这样倒别有情趣。民间有句话你听过没?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香窃玉,不是更有意思……”
楚楚被他这副淫荡模样惹到,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她挥手打掉他的手掌,决然起身离开,即便她知道他是在与她玩笑,亦无法忍受自己不清不楚地与他苟合,这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朱棣赶忙上前将人拦住,再不敢胡闹,正色解释道,“我逗你的,你是我的妻子,自然不是那些人,我就是心疼你整日忙那些繁琐差事,所以才想能经常带你出来游玩散心,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
楚楚别着脑袋,抹去眼中的泪水,哽咽道,“你别拿这些话搪塞我,你的心里不定怎么想,你当初不就谋划着让我做你的侍妾,满足你的私心淫欲,所以…不择手段。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无媒而合,就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这些你是清楚的…”
说起当初的事,朱棣确实硬气不起来,他心虚地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搐着,捋着背给她顺气,缓声道,“当初是我的不是,色迷心窍,所以迫不及待要了你,这些我是认的。你放心,本王一言九鼎,三媒六聘,金碟册封,只要你答应入府,这些会一样不少的补给你,本王绝没有半分轻贱你的意思……”
见女人仍是不依不饶,朱棣知自己空口白话,她未必肯信,他急切地拉着她往庭院深处走去,直到一处雕梁画柱的院子里才停下脚步,他指着一旁的厢房朝她说道,“你若不信,可以进去瞧瞧,自会明白我的心意”
楚楚将信将疑,不知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缓缓推开了房门,看到四四方方宽敞的房间里堆满了大箱小箱的东西,看起来至少得有几十箱,还有几个硕大的立式柜子。
她随手打开一个小箱子,里面叠放着厚厚的单据,应该是些房契田契铺面,她又打开一个大箱子,看见里面厚厚实实地压着五颜六色的锦缎丝绸,她不知所措,又打开一个不起眼的箱子,瞬间被里面摆放整齐、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闪到了眼睛……
她摇摇晃摇走到一个立柜旁,男人在她之前打开了柜子,柜子里挂满了崭新的四季常服,华丽的穿金镶玉坠珠,素净的也是巧夺天工,俱是奢华不菲……
她惊诧地回头看着男人,男人却只是淡定地扫过屋里堆积如山的宝箱,深深地望向她,“我听仙仙说你已经没有父母亲人了,若是将来进府,没有长辈亲人为你准备像样的嫁妆,怕要被人嚼舌头,所以我就提前备了这些,到时候再添置添置,定不会让你输给任何一位王公贵女,任谁也说不出你的不是……”
楚楚愣在原地,眼眶湿润,即便她再铁石心肠,也无法不为男人的良苦用心而动容,他为她谋划了所有的一切,他要的不只是她这个人,还要她体面地嫁给他,他对她的心意早已不是私心占有,而是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楚楚的心境顿时开朗了,六百年后的香港如何,六百年前的大明又如何,若能得此良人共度一生,便是上下古今、亡命天涯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