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阁楼里不知呆了多久,天色稍晚,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才从太子宫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男人不时回头望着女人,放慢步子等她跟上,女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眉心一紧一松,不知在想什么。两人中间隔了两步距离,若即若离,谁也不曾靠近,亦不曾远离。
出了皇宫,燕王府的马车早已候在那里。马车套着双辕,车轮栏杆处皆有鎏金铜饰,车厢宽敞奢华,四面挂着绣着云龙云凤的织锦帷幔,香车宝马便是如此吧。
楚楚自觉地走向马车,她知男人惯于骑马,这马车必是为她准备的,这样也好,一路少了许多尴尬。
楚楚刚走到车架旁,侍从躬身将脚凳放下,不待侍从相扶,朱棣已侧身上前,伸出了手,眼神澄澈,期待满满地望着她,柔声叫了“如眉”
楚楚的手指微动,眼神轻瞥四周,又偷偷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犹豫再三还是顺着他了。柔荑落下的那一刻,男人的手迫不及待地将她整个手掌握在掌心,头一斜盯着女人微霞的玉容,笑容舒朗,另一只手臂揽着纤细的柳腰,轻而易举便将满怀的芬芳托举上去。
楚楚抓着车架栏杆,轻声说了句“谢谢”,头也不回地钻到车厢里。与男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备觉尴尬,她找不准两人之间的距离,亦不知该如何相处。
楚楚的疏离自然落在朱棣的眼里,他在车厢旁矗立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翻身上马,燕王府的车架在夕阳里龋龋而行,小心翼翼的似乎在运送什么易碎的珍宝。
车子应是到了繁华的街道,耳边不时传来悠长的叫卖声。楚楚随意掀开幕帘,见到街道两旁的摊贩稀稀疏疏,应是到了下市的时候。不时有摊贩打包起来货品,往小板车里堆放,还有的在街道旁驻足或挑着担子嘶哑着嗓子吆喝,招揽最后的生意。
他们大多着简陋的布衣棉草,衣物上还有显眼的补丁,他们的皮肤粗糙黝黑,极少有白净的脸旁,他们脊背也略显驼背,满面风霜和疲惫,弓着身子点头哈腰,谈不上什么尊严和骄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市井小民的生活忙忙碌碌也只能维持着基本的温饱,这是这个时代劳苦大众的命运。
她想起她曾与朱棣争吵,要出府做一个平常老百姓,朱棣驳斥她太过天真,他说普通百姓的苦她是吃不得的。她低头望着自己这一身绫罗绸缎,玉石金银,环视车厢里的摆饰陈设,还有桌案上贡着的香茶、点心,哪一点是普通百姓可以享用的?阴差阳错,她竟因为委身于一个封建社会的统治者而站在了金字塔顶端,因此免受风霜和生活奔波之苦。
她想起当初被大内侍卫追杀的场景,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社会,个人连为自己辩论和受到庇护的权力都没有,若不是机缘巧合遇见朱棣,若非他的悉心呵护,她恐怕是活不下来的,更遑论自由和尊严。他夺了她的清白,欺骗了她的感情,但亦是她的救命恩人……
楚楚玉指一翘,前方的幕帘撩开一角,夜幕华灯下男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他的身姿挺拔如松、脊背宽厚如山,长期军营行伍的作训和皇室礼仪规矩的熏陶让他保持着矫健俊朗的英姿,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他轻勒缰绳扬起马蹄,玉带束着的腰身微斜,双臂遒劲有力,衣袂飘飘,既不失威武雄壮又有几分潇洒咨意,让她心旌一动。
许是感应到什么,朱棣蓦然回头,正撞上女人热烈的目光。视线相接,男人淡漠的眼底翻起波澜,女人花容失色,如惊弓之鸟,身子一倾躲到帘幕后面,那一角视线被遮得严严实实。
朱棣得逞地低笑一声,眸中温柔流溢,他抬手止住了前进的马车,兴冲冲地跳下了马。
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下,楚楚的心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咚咚作响,四下寂静中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跳动。
帘幕一扬,外面稀疏的光影和男人宽大的身子一起挤了进来,宽阔的车厢显得拥挤起来。
楚楚忙蜷缩着身子,低头往一角挪动,纵然她极力往一旁侧身,两人仍是衣袖相接,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朱棣见她如此拘谨,更是有意挑逗,探着身子往她身上压,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嘴角哼笑着,“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像本王一样,本王想看你,从来不会偷偷摸摸的”
楚楚极力往后面的坐垫上倾着身子,露出嫌弃的表情,别过头去吐槽,“谁会看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哦?难不成是本王自作多情了?你真的不想我吗?”朱棣的手掌托着她的下巴,深邃的目光盯得女人手足无措,待她稍有异动便突然发了力,将这张清秀红润的脸蛋捏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