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朱棣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看到她一身轻薄的里衣,秀发散乱,削瘦的小脸娇弱可怜。他忙上前把她揽到怀里,解上身上的外袍就往她身上套。
他一边给她裹着他的外袍,一边如老父亲一般唠叨着,“病还没好就下床,大晚上的跌了碰了可怎么好?夜里寒气重,穿的这么少,受了寒可有得罪受”
楚楚听着他一句句看似责备,实则关心的话,内里愁肠百结,既看不起山野女子,又何故深情款款?
她冷冷推开落在她腰上的大手,后退了一步,平静说道,“我醒了,见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就出来走走,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你们聊,我回屋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钳制着她转过去的身体,不肯让她离去,又解释道,“我怕那些下人打扰你休息,就把她们打发了,没想到你醒得这么早”
她的疏离落在他眼里,他想定是刚才的对话让她听去了,她一向爱吃味儿,这等捕风捉影的事也免不了,他只得避重就轻,企图转移她的注意。
女人接着他的话说,“是,我醒得早了,来得也不是时候……”
下属在场,他不好解释什么,只扭头冲那个黑衣人命令道,“你先退下吧,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旁的勿需操心”
黑衣人看了一眼生得花容月貌又清冷孤傲的女人,又看着痴痴地望着她、渴求关注的王爷,自古多少英雄豪杰栽在了温柔乡里,而如今大业未成的燕王竟然被一个女人拘束着……
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冷冷地瞥了一眼楚楚,咬牙切齿道,“属下遵命!”随即侧身一转,从后门跃出,消失在了夜色中。
待到四下人静,朱棣才缓缓放开了楚楚,转身提起桌上的紫砂壶往自己杯子里续了热茶递给她,“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可别着了凉”
楚楚的身子却执拗地僵在那里,怎么也不肯回头,她背对着他,亦背对着烛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一半被秀发遮挡,一半隐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情绪。
他无奈地放下了杯子,绕到她的身前,伸手托着她垂下的玉容,果然已是湿润一片,这个女人看似坚强,实则柔情似水,流不尽的眼泪。
朱棣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一层层地擦去她的泪水,柔声安慰,“本王既应了你王妃之位,就不会给别人,你勿需担忧。如眉,你要信我”
楚楚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这样的承诺她听了太多回了,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她的泪中带笑,抚着那宽厚的手掌,嘲讽道,“山野女子,粗鄙无礼,哪里能配得上你燕王殿下?”
朱棣一慌神,抽出被她握着的手,抓着她的臂膀,急切反驳,“如眉,本王何曾嫌弃过你?你与她终究不同,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本王看得清楚……”
“燕王殿下!”楚楚的眼中透出清冷的光,打断了他的解释,无论他如何解释,都无法掩饰他心中的傲慢与偏见。
楚楚挣开他的束缚,缓缓走向那方棋盘,看了几秒黑白交错的局面,脑中不禁浮现出了两人相对而坐的画面,以前他们似乎也曾在棋盘上来回厮杀……
她收住零碎的记忆,转身认真地望着他,“燕王殿下可愿意和我对弈?我们一局决胜负”
朱棣先是一愣,后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半晌他才朝她挪去,低头与她贴面交错,附耳低语,“既然是对弈,总得有个彩头才好。勇士也需重赏,你说,是吗?”
楚楚滞了片刻,她身无长物,能够吸引他的无非是这个身体罢了,他想要的,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也是她唯一能和他谈判的筹码。她昂首挺胸,仿佛做好了就义的准备,目光坚定地回他,“你想要什么彩头?”
朱棣略一沉吟,似乎有些难为情,眼神心虚地在她身上打量,又立刻瞄到了别处。
楚楚自觉看透了他,她也不理会,转身收拾着棋盘上的残局,将一颗颗黑子、白子分别扔到各自棋盒。
清脆的棋子一颗颗归入盒中,不一会儿四方格内已是一片清朗,楚楚自觉地坐到白子一侧,把黑子让给男人,做出请的手势。
男人心事重重地坐了下来,试探道,“如果本王赢了,什么彩头你都给?”
楚楚不耐烦地拿起一颗白子敲了敲棋盘,怼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是君子,我是!愿赌服输,这个道理我懂”
男人眼神一亮,衣袖下那双带着厚厚老茧的手又在张握之间几个来回,在棋盒里抓了一颗黑子,终于小心翼翼说出了心里话,“如果我赢了,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好好的听我解释……”
未料他想要的彩头竟然是……楚楚眼中一酸,星河流动,她忙低眸掩饰,收敛起满目柔情,她低声说了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