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赴死

朱棣銮驾至怀来，多日不在后宫，趁着他忙于阅兵，楚楚终于有所行动。她必须趁机弄清楚那法阵及她与朱棣的命运发展，如今老和尚不在了，只能从那个神秘的道士盛寅入手。自从盛寅为楚楚诊治，楚楚的病情好转不少，朱棣赏赐了他不少金银珠宝，更将他录进太医院，担任要职，命他专门为楚楚调理身体，楚楚也有了机会与他接触。

这日盛寅照例为楚楚请脉，楚楚摈退左右，打量着这个脱了道袍布衣，换上锦衣华服的男人，淡然发话，“盛太医，本宫的病情如何？”

盛寅收了锦帕，恭敬回话，“娘娘身体比之以前大好，但还需细细调养”

楚楚看他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完全没了当初仙风道骨的风采，心里倒有几分失落，学得文武艺，贩与帝王家，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竟让这样一位稀奇古怪、逍遥自在的道士甘愿画地为牢，进了宫廷内苑，真是可悲。她继续发话，“依盛太医之见，本宫能活多久？”

盛寅淡然一笑，“外头人都称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楚楚嗤笑道，“万岁？千岁？古往今来又有哪位能过百年呢？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盛寅收了药箱，幽幽道，“娘娘既有自知之明，又何必再问，人生在世如蜉蝣寄于天地，朝生暮死，终化为尘土，几天、几月、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又有多大区别？”

“朝生暮死……”楚楚似有感触，喃喃自语，良久，她感伤地抬起头，“若真如你所言，人生稍纵即逝，一切终归虚无，那这短暂的一生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便朝生暮死，可仍有放不下之人，放不下之事，求生避死，不是人的本性吗？”

见盛寅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楚楚盯着这个男人，神情严肃起来，声音里也带着狠厉，“你破了那个阵法，应当知道它的玄妙，你坏了我的大事，可知后果？本宫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盛寅冷冷一笑，心想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行事作风还真是如出一辙。盛寅淡定地看了一眼楚楚，拱手行礼，“娘娘想要小人的命自然易如反掌，可就算杀了小人又有什么用呢？阵法已破，不如想想怎么弥补吧”

楚楚似抓到了救命稻草，忙追问，“你知道如何补救？”

盛寅无奈地望着楚楚，语重心长地说，“正如你所说，求生避死是人之本性，你急切求死又怎么说？让一切顺其自然不好吗？”

楚楚情绪激动起来，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哭喊着，“不！他不能死！我不能看着他死去”，声音里的悲切让人动容。

她翻身下床，撑着身体走近盛寅，身体微微躬着，苦苦哀求，“求求你，成全我吧！让我救他，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救他！我答应过他，我要一生一世保护他……”

盛寅沉默不语，世事无常，捉弄着这对有情人，他们都爱对方胜过自己的生命，却不得不在无情的生死面前艰难抉择，死去的人得到了残忍的成全，活着的人痛不欲生，这就是他们的命……不知不觉他的眼中也含上了泪水，他转身拂去泪水，调稳气息，吐露了秘密，“所谓的法阵也不过是借助仙枕的力量，如果你能把枕头一直带在身边便能直接借用它的力量，仙枕通灵，只要你每日诚心祈祷，用鲜血祭之，便可心想事成”

楚楚欣慰地笑了，泪与笑，悲伤与快乐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谢谢……真的谢谢了！”，她朝着盛寅鞠了一躬。

盛寅扭头望着这个痴情的女人，当初道衍一念之仁托他终止法阵，救她性命，如今她还是选择为了所爱之人赴死，问世间情为何物，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他终是不忍，安慰道，“你放心，你不会即刻死去，我会尽量延长你的生命，或许你……还能活一年”

“一年？足够了……”她缓缓转身，泪水忍不住滑落，缘来缘去，终有尽时，能够为所爱之人赴死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至少在她生前还能一直见到他，与他朝夕相处，不必承受失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