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朱棣应付过前朝事务,已过了晌午,进了内殿隔着屏风听见楚楚和嘉佑的声音,想是嘉佑今日休学,过来陪母亲说话,母女俩聊得兴起。
朱棣悄悄走近,隔着屏风看见嘉佑在楚楚塌前摆了个小书桌,桌上一堆卷轴,她一幅幅展示给楚楚看,边展开边介绍,画里是哪里的景,是什么物,自己什么时候画的,在哪里画的,又有什么新奇故事,嘉佑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银铃般,让楚楚感觉心情舒畅,不时搭话,又将画拿近了看了又看。
朱棣心中宽慰,这丫头如今越来越懂事了,前些时日她缠着自己要出宫去郊外皇庄和万岁山,自己指派了锦衣卫护送,原是为了给如眉作画,逗她开心,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啊。
朱棣从屏风后走出,还听到嘉佑兴冲冲地对楚楚说,“母亲,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皇庄游船吧,那时候湖边的桃花就开了……”
楚楚看着神采飞扬的女儿,心里别提多高兴。这丫头早产体弱,胆子也小,总是爱哭。自她出生,自己与朱棣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找了多少御医才将她的身体调理好,朱棣更是万分宠溺,千依百顺,细心呵护,因为父母满满的爱,她才能长得这般阳光自信……
见朱棣回来了,楚楚兴奋地朝他伸出手,朱棣熟练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坐到她身旁。嘉佑亦上前挽着朱棣的手臂,甜糯糯地叫了声“父皇”。朱棣瞧着左边的温柔贤惠的妻子,右边的乖巧懂事的女儿,说不出来的满足。
楚楚拿起一副嘉佑画的梅花,仰头露出一张灿烂的笑容,“朱棣,你看嘉佑画的梅花,是不是跟我们那天看到的一样,这线条、这润色,还有这景物构图,真是太棒了”
朱棣接过来审视片刻,下笔虽稚嫩,却画的颇有风格,他点了点头,“不错,画成这样也是下了功夫了”,能得到父亲这样的夸赞,嘉佑开心地露出她那颗小虎牙。
朱棣拉着嘉佑的小手,亲切地问道,“嘉佑,学堂里近来都教了什么?”
嘉佑想了想,“也没什么,跟往常一样,都是些诗书、礼仪,还有琴棋书画”
朱棣面色一正,“光学这些可是不够的,这样吧,以后学堂就去半日,其余时间去贤妃那里,与她一起协理六宫事务,跟着她学学管家之事,也给你母亲分忧,晚上再回来。”
嘉佑一愣,似有不解。她自出生一直住在坤宁宫里,跟父皇的嫔妃们来往甚少,父母对于后宫嫔妃也是闭口不谈,每次父皇与后宫嫔妃传出什么小道消息,母亲总是要大发雷霆,很长时间不理父皇,父皇也是有意无意地疏远那些妃子,如今却当着母亲的面让自己去别的妃子那学习,她下意识地望向母亲,似乎在征求母亲的意见。
楚楚倒是明白朱棣的用意,在那个时代,女子的出路不多,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嘉佑早晚也要嫁人。自己与朱棣年岁已长,不可能庇佑她一生一世,到了别家,做了别人的妻子,一府的主母,靠这些风花雪月、琴棋书画是不够的。如果有了协理六宫的经历和名声,无论将来到了谁家,别人都要高看她几眼,凭着父兄的庇佑和自己的能力,她也能从容应对各种场面、事务。父母之爱子,当为其计深远。
楚楚朝着嘉佑点了点头,拉着她的小手,温柔道,“去吧,这几日好好玩玩,等过了元宵,我让李女官送你过去”
嘉佑乖巧地点了点头,退了两步朝父母行礼,“女儿明白了,一定好好跟贤妃娘娘学习,为母亲分忧。时辰不早了,女儿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给母亲问安”
待嘉佑走后,朱棣解了衣带拥着楚楚躺下,与嘉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她的身体一定很疲惫,刚才也只是勉强撑着,朱棣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朱棣,你下午还去吗?”楚楚眼皮沉重,还是忍不住要问,她不舍得他走。
朱棣摸着靠在自己胸口的小脑袋,温柔地说,“不去了,高炽一个人可以的,我陪着你”
楚楚似乎很满意,她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嗯……那我睡醒了再吃榆钱饺子,我们一起吃”
“好……”朱棣轻声回应一句,低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不由得搂紧了她,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到底还能撑多久呢,天知道他有多舍不得,心里又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