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之巅

丘福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引起轩然大波，自明太祖立国，对北元虽不是百战百胜，也是胜多败少，更没有一次损军折将如此巨大的惨败，一时之间朱棣面临着各方的压力……此时的朱棣亦是愤怒到了极致，他无法容忍自己在位期间有如此屈辱的失败，愤然下令褫夺丘福爵位，全家流放海南，但这并不能让朱棣走出这次战争失利带来的疯魔状态……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宣布要御驾亲征鞑靼，此事震惊朝野上下。如果他还是那个能征善战的戍边燕王，文武百官自然乐见其成，然而如今的他已是九五之尊，太子尚且年幼，以万乘之尊深入不毛之地与气焰嚣张、实力强劲的鞑靼骑兵作战，一旦失利，大明将面临灭国之祸。

朝臣上下一致反对，有的主张暂时与鞑靼休战议和，有的主张另派一名猛将再战，还有忠心的老臣跪地不起，痛哭流涕，请求朱棣保重龙体，收回亲征的旨意。但此时的朱棣已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他自出生时便烙刻上了战争的印记，他高昂的头颅不愿意屈服于任何一场失败，他的热血注定要洒遍大明的疆场，这一次，他一定要亲自踏平鞑靼属地。

奉天殿内空无一人，朝臣皆已散去，朱棣一人高高端坐在龙椅上，他双目如炬，身形挺拔，稳如泰山，权力之巅不容他有一点疏忽、懈怠， 自他夺位登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惊恐于所谓的正统，不断给自己压力，在他心里唯有比肩秦皇、汉武方能洗尽这篡权夺位的污名，他独断专行，乾纲独断，却最在意身前身后名。

望着此时龙椅上的朱棣，楚楚觉得他那么孤单，高处不胜寒，自己好像怎么也走不到他那里，仿佛下一刻就要永远失去。那种患得患失感俞加强烈，她不顾礼法约束，不顾身边内侍的提醒，走过两人之间隔着的庄严的主殿，拾步而上，走上那皇权巅峰，来到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坐在那把龙椅上。双臂轻轻环着他，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冷冰冰的皇帝，此时朱棣依然如雕塑一般，眼神望向缥缈的远方，楚楚柔柔的声音响起，“他们都走了，朱棣，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着说着声音哽咽。

许久，朱棣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身旁的楚楚，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你也要阻止我吗？”

楚楚抬起头来，眼眶发红，“一定要去吗？”

朱棣抓着她柔软的手指，目光决绝，“我必须去，这大明江山只有我能守住”，见楚楚不解，接着耐心解释，“大明开国时那些善战的功勋将领徐达、蓝玉、常遇春、李文忠等或老或死，剩下的在靖难中也被我除掉了，而我的旧部……若张玉、朱能还在，或可独挡一面，可他们偏偏英年早逝。现在剩下的这些有将领之才却无统帅之能，论实力还不如丘福，派出去也是送死。我泱泱大明看似兵强马壮，其实外强中干，已经经不起第二次失败了……”，说到这，朱棣眼中痛惜无以复加。

言罢朱棣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按着楚楚的肩膀，试探道，“如眉，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楚楚看着眼前这个鬓发微白、面目沧桑的男人，他挺拔的肩背在岁月的摧残下已略显佝偻，他自青年时提刀跃马，戍守北疆，中年时被迫起兵，一路攻城略地，应天城内又明枪暗箭多少来回，一生奔波不曾停歇，内忧外患，国事家事，身前身后事……如今已年近五十却还要披甲上阵，深入苦寒之地，她感觉揪心的疼。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因为季淑妃的几句话拒绝了他承诺的海角天涯，让两人错过了四年，错过了逍遥的岁月，若那时自己毅然跟他纵马江湖，隐居山林，便不会有后来的皇位之争，不必有四年靖难磋磨，此时的两人赌酒泼茶，缠绵排侧，儿女承欢膝下该是多么快活……

想到这，她的泪水奔涌而出，白皙的脸颊微微颤抖，胸腔发出婉转的啼声，楚楚动人，“朱棣，我只是心疼你……为什么，什么都要你去做，你都快五十了……这个皇帝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