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没事，都过去了，不是吗？”周子涵喝的脸通红，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突然开始笑了起来。当一个人在真正绝望的时候，除了笑，也就只能笑了。

“不，还没有，还没结束!你看着我!”姜洋捏着周子涵的脸，强行让周子涵看着他，说：“没完，说出来，不说出来，这些会成为你永远的伤疤!”

姜洋的语气坚定而不容拒绝，他狠着心，咬着牙，他必须逼迫周子涵说出来，他何尝不心疼啊，他比任何人都疼。但他知道，不撕开这骇人的伤疤，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长痛不如短痛，他太明白这种一直饱受折磨的感觉了。

在每一个无人的夜里，一个人做着噩梦，惊醒后还是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

“乖，说出来吧，我听着。”姜洋顺了顺周子涵的头发，周子涵竟然真的开口了。

“啊，其实真的没什么，我现在都想开了。那次，他回了学校，二话不说，直接找到了我。”

“小子，你可把我害惨了，我今天非得弄死你不可!”这个叫张易的男生明显已经近乎疯狂，一来就揪着周子涵的头发，拖拽着周子涵朝着厕所去了。

“你。。干什么!”周子涵被揪着头发，丝毫没有反抗能力，心里怕得很，是那种条件反射的害怕，不知道自己会被怎样。

厕所里虽然没有异味，但周子涵却觉得恶臭无比，他反胃的想吐。一抬头，发现了那四个人已经等了他好久了。

其实自从张易因为校园暴力被劝退以后，这几个人也消停了，没了主心骨，他们顶多对周子涵恶语相向，但也没掀起什么风浪。

今天，张易回来了，他们又露出了那副得意的嘴脸，像是阴沟里的老鼠，那嘴脸让人看了就恶心。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走了还是不肯放过我!”周子涵近乎吼的说。

“你不配知道了，放水!”张易一声令下，旁边的人就去打开了水龙头，然后塞上了塞子。

“哗哗哗－”水就这么快速的流着，不到半分钟，池子里就已经满是水了。“进去吧你，我要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张易咬着牙发狠的说。

“唔唔，咕噜咕噜”周子涵的头一下子就被按进了水里。没有一点儿防备，冰冷的水瞬间涌进了他的嘴巴，鼻子，喉管，肺部。有那么一瞬间，周子涵甚至觉得连他的脚底都是凉的。

当他刚要绝望时，他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他开始剧烈的呛咳，但不到五秒，他又被按回了水里。

“你现在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了吧，爽吗？哈哈哈。”张易发了疯似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周子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大哥，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这是周子涵昏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这一次，时间好像过的特别漫长，他没有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了。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了，周子涵已经逐渐失去了意识，“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辈子活的可真窝囊。”他想。

他的意识已经游离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在梦里，他看到了一道光，一扇门，“是有人在召唤我吗，我是不是死了？”

他听见，张易说：“周子涵，你等着，只要我活一天，就不会放过你，最好不要让我再找到你!”

“病人溺水时间过长，已出现瞳孔扩散，已经无自主意识，送急救!”

“我没死，我还活着。不要过来，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周子涵想。

“是啊，我还活着。”周子涵笑着对姜洋说，“我为什么还活着，有时候我还在想，要是当时一死了之，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了。”

“不，你不能死，你还有我!”

“也许吧，也许这就是天意，让我遇见你，是我命不该绝。”

“可就算那次，我爸都没有来看我一眼，只是找人给我交了费。”周子涵突然呜咽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他终于把心里的痛说了出来。

姜洋这才明白，原来击垮周子涵的，不是非人的虐待，而是父亲的漠视，杀人诛心，这句话果然没错。

“他说。。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会来找我 。。。”周子涵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嘴里还是不停念叨着，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止不住的颤抖。

“其实。。我还想过自杀。。因为根本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周子涵最后嘟囔了一句。

“我在意你，你在说这些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到底有多痛。”姜洋边说，边摸索着周子涵手腕上最深的伤疤。“一定很疼吧。”

姜洋把周子涵扶到了沙发上，盖上被子，“你说完了，现在到我了。”

姜洋已经喝了四瓶，但他却异常的清醒，在无数个醉倒的夜晚，现在的他早已经练就了千杯不醉的功夫。

“我爸他死了，就死在了我的面前，你想得到的父爱，我也没有享受过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自责，我想，我那天要是不吃肉烧饼，我爸他也许就不会死了吧。我也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而是他。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忘记那个车牌号码，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人。虽然，找到了也无济于事，但他总得为此服从点代价，我恨他。”

“但是你告诉我的，眼睛长在前面，人就是要向前看的。”周子涵突然醒了，攥着姜洋的手，说道。

“也许吧，我才是那个最不洒脱的人，也许我还不如你。”说着，姜洋挽起了裤腿，露出了膝盖上的疤痕。

“这两道疤，像是留给我的烙印，时刻提醒着我，我无法忘记我爸倒在血泊里的画面，我没办法。”姜洋捂住了脸，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上天既然让我们走到一起，互相治愈，说明我们有那个运气。”周子涵不知道是醉着还是醒了，他拍着姜洋肩膀，说完这一番话又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