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最后,谢景谦坚持将姜霁月送回了家。进门时,客厅里亮着灯,哥哥正坐在书房的电脑前,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姜霁月带着点忐忑,回望过去,一时间,兄妹俩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姜霁月准备转身回房间的时候,哥哥率先开了口:“饭菜在锅里热着。”
姜霁月闷声应了句,却并未向厨房走去。她忽然觉得很泄气她自以为大张旗鼓的对峙,实际上在哥哥心里连一点波澜都未掀起。
在姜霁月的记忆中,自从初三那年爸爸妈妈因车祸去世后,哥哥就变得愈发沉默寡言、醉心工作,而青春期的她又格外敏感。
越想越烦,姜霁月干脆将这些思绪抛至脑后,脑海里又浮现起夜色下她注视着谢景谦噙着笑的眼睛,回答的那句话--
“有什么不敢的。”
第二天下午,姜霁月按照约定来到客运站门口时,谢景谦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他戴了顶鸭舌帽,背上背着黑色双肩包,站姿挺拔,看上去极富少年气。
见姜霁月站定在他面前,谢景谦扬了扬眉,揶揄道:“你还真敢来啊,不怕我是坏人?"
隔得近,姜霁月半仰着头,能清晰地看见在帽檐阴影下他那双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不明笑意的桃花眼。许多好结巴了一下,答道:“不、不怕。”
谢景谦轻声笑了下,拉着她朝里走。
两人上了一辆长途大巴车,几个小时以后换乘,车顺着一条曲折蜿蜒的山路往前开。道路崎岖不平,车子时不时地剧烈颠簸几下,驱散了整车人的睡意。
忽然,一个中年男人拿着扩音器站在了车的最前方,几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开始在车上推销特产。
姜霁月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谢景谦:“我们是跟团去旅游吗?”谢景谦侧过头朝她耳朵凑近了几分,低声说道:“别听他忽悠等到了地方我们单独行动。”说罢,他将一只耳机轻轻塞进了姜霁月的耳朵里。
谢景谦的声线很低,温热的气息似电流般通过皮肤钻进心房。姜霁月的整个胸腔里都泛起一阵酥麻的感觉,“单独行动”几个字落在她耳里,竟莫名添了几分隐秘的暖昧,
耳机里的歌姜霁月听过,是逃跑计划在唱《一万次悲伤》
“无法抗拒的心悸,难以呼吸。"
她歪过脑袋,看向谢景谦干净的侧脸,问道:“谢景谦,我们现在,像不像是在执行一场逃跑计划?"
她的语气带着小小的雀跃,谢景谦转过头,恰好捕捉到女生清澈瞳仁里闪过的光,像澄澈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谢景谦无声地弯了弯眼睛,那汪湖水跟着泛起了涟漪。
天黑了好一会儿,车才抵达目的地。姜霁月曾在网上看到过这里有整个H省视野最好的观景平台,每年来这里观星和看日出的人络绎不绝。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民宿。谢景谦拉着她办了住宿,许多好刚把行李收拾好,房门就被敲响了。
谢景谦的臂弯挂了件防风外套,垂眸看向她,勾了勾嘴角说道:“我们看星星去。"
来这儿的游客不少,谢景谦似是怕她走丢,刚出门没几步,就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姜霁月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心情很好地跟在了他身侧。
直到他们走过了观景台,朝
着更暗、人迹更少的地方去,姜霁月才狐疑地开了口:“不是去看星星吗?"
黑暗中传来一声哂笑,紧接着,谢景谦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恶作剧般地弯腰朝她凑近了几分:“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姜霁月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脑袋微微一扬,猛然发现两人鼻尖相隔不过几厘米,温热的气息相互交缠,而夜色恰到好处地掩去了面颊上的绯红。
察觉到被攥着的手不自觉地缩了缩,谢景谦站直了身子,忍着笑意解释道:“那边人太多了,没有看星星的感觉。”
他们最终在一片小丘上停住了脚步,傅砚辞把外套扔给了姜霁月,率先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姜霁月犹豫了几秒钟,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在了旁边。
山上的风带着沁人的凉意,沾着湿气的草蹭到脚踝痒痒的。而眼前,深蓝色的夜幕低垂着,星星比以往任何时候看过的都要大,要密,在一尘不染的夜空中闪烁。
几乎是一瞬间,姜霁月就联想到了谢景谦那双总是缀着笑意的眼睛,同这苍穹一样,也住着星星。
周遭寂寥,唯耳边轻浅的呼吸声最为清晰,夜色如水般温柔。姜霁月微微侧过脑袋,看见谢景谦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星空,她的心脏某处不自觉地塌陷了一小块儿。
谢景谦是她见过的连骨子里都镌刻着温柔浪漫的人。
姜霁月轻声开了口:“谢景谦,谢谢你,我现在很开心。”谢景谦没立刻应声,过了很久才说话,声音低似呢喃:"我们总是在大自然最原始的作用力下感受到震撼,然后清楚地知道人类本身有多渺小。”
姜霁月想了半天,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微弱的反抗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谢景谦摇了摇头,转过脑袋看向她,夜色里许多好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仍能感受出他语气里的笑意:“这只是我突发奇想的一句感叹罢了,小姑娘,我这里只提供夏日快乐的秘诀,不负责传道授业解惑。
“不过……”谢景谦顿了顿,语气里忽然多了几分认真,“漂亮的星星也好,还是人类之间复杂难懂的爱意也好,你总要静下心来,认真去看、去听、去感受,才能真正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