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久甜

看着眼前装修得粉嫩嫩的娃娃屋，抓娃娃机流转着七彩炫灯，网红流行乐充斥耳朵。孟宴臣那张冷冽的俊脸有一丝崩裂，“你，确定？”

安诺眨眨眼，“不然呢？”

孟宴臣浑身不自在，耳边环绕的口水歌无比呱噪，但他还真就抬不动脚离开。

“给孟总来1000个币，特级VIP卡一张。”安诺交代服务员，转头对孟宴臣笑得殷勤，“用不完可以储存，欢迎下次光临。”

有一瞬间孟宴臣理解了瞳孔地震的意思，略无奈地点点头，语气里有他都没有察觉的笑意：“安总涉猎甚广。”

安诺摆摆手，“一般一般。”

夹子再一次松开，娃娃又落回原地，孟宴臣的眼睛已经盯死在爪子上，头也不扭地喊：“再来，多投几个。”安诺一边投币一边“哈哈”大笑，她早就让店员解绑了必中卡，孟宴臣想要收获，只能纯凭运气加技巧。

“中了，真的中了。”孟宴臣语调微扬，当娃娃掉落的那一瞬间，陌生的愉悦感直袭大脑。他双手搭着安诺的肩膀，头在安诺和娃娃机之间来回转，挑了挑眉毛：“看到没？”

安诺拍拍他的肩膀，蹲下去把娃娃捞出来，微微晃了晃。“继续不？”

到底是孟宴臣，多来几次已经找到所谓的规律，也具备一定的技巧，命中率一直在提升。安诺把环抱的手臂往上挪了挪，及时喊停：“可以了，我抱不下了。”

又一只娃娃落地，孟宴臣看着安诺被娃娃挡掉的半张脸，点了点头，拿出最后的那只咸蛋超人晃了晃说：“这个我拿走，剩下的归你。”

安诺笑得开怀，“谢谢孟老板，孟老板万岁。”安诺从中选了只中意的带走，剩下的都交给店员，把一张黑卡放进孟宴臣的裤子口袋。“欢迎经常光临。”

孟宴臣摇摇头，“边际快乐递减。”

安诺轻笑，从踏进店里开始，她的举止和反应都是有设计的：堆积在怀里的娃娃，一筐的硬币，及时喊停。对于孟宴臣，他获取快乐不易，第一次收获的快乐就像烟花般璀璨但短暂。难度递减，猎奇心也在递减，及时止盈出局是关键。

孟宴臣许久许久没有这样轻松快乐，他开始理解“奶头乐”现象为什么让人着迷，理解安诺的不按常理出牌。看着举着冰淇淋向他走来的安诺，孟宴臣突然想到上一次如此轻松也是因为安诺，眼前安诺的脸和当年重合。

那年他大二，她大一；辩论赛遇到劲敌，他们紧绷备战。安诺向孟宴臣请假说：“队长，我需要去放松下，脑子已经打结了。”

孟宴臣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天怎么就跟着安诺，在看到目的地是动物园的时候，心里已经后悔只是面上还维持着平静。神奇的是，看着专心进食的熊猫，孟宴臣的脑子真的开始渐渐放空，两个人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后来，坐在石凳上看长颈鹿散步的时候，孟宴臣的眼皮渐渐沉重，他难得“失态”，头搭在安诺肩上睡着了。回学校路上，他们并肩坐在公交车的后排，安诺说：“看熊猫进食真的很治愈有没有，我下辈子的投胎第一志愿就是当一只熊猫，每天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吃饭是最大的事情。”

孟宴臣现在还记得他当初差点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他想说：“你比熊猫更治愈。”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后来再也没机会说，他们在辩论赛上厮杀，在创业大赛上奋战，那时候他身边的安诺是一个“战士”。一场又一场的比赛结束，他们却都不知道该怎样从“战友”过渡到“朋友”；或者应该这样说：没有了比赛当幌子，他们之间的暧昧无处安放。

孟宴臣咬了口冰淇淋，微蹙眉：“这冰淇淋怎么不甜了？还挺苦。”

安诺摊摊手，“因为当年买不起这么好纯度这么高的巧克力冰淇淋；还有，我已经到了该控糖的年纪。”

孟宴臣没有回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空中花园的凳子上，就着月色认真地吃冰淇淋。安诺轻易从孟宴臣的那句话里听出她走后再也没有人和他一起吃冰淇淋，其实当年他们怎么会吃不起眼前的冰淇淋呢，只是他们没有一起去买这冰淇淋的契机。那年从公交车下来，附近的报刊亭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冰柜，看着突然迈不动路的安诺，孟宴臣从善如流地买了两只。

不刻意也没有任何的现实条件，只是气氛到了的一只随意的冰淇淋，却在孟宴臣的记忆力甜了很久很久。

孟宴臣到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很晚，看到杵在门口的肖亦骁还愣了下，瞄了他一眼说：“无聊不无聊。”

肖亦骁盯着孟宴臣看，跟在他身后进屋，边换鞋边好奇：“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视时间如无物，多年不见不联系，还能轻易走到一起。”

孟宴臣没有回答肖亦骁，他其实只是利用了安诺的心软，他既然已经把最狼狈的自己扒给她看，那就干脆利用到底。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这么骄傲的他，为什么这么轻易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