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雅抱起一大束刚刚采下的薰衣草花，将它们放到小推车上。这是今年夏天的第十八束，还有两束，就可以运到村庄里卖了。小雅打算给外婆换一个浇水壶，现在她用的那个过于破旧了。

想到外婆，小雅不免觉得有些担心。外婆早早地离开家，告诉小雅她下午就回来。天边已经泛起了粉红粉红的晚霞，外婆却迟迟不见踪影。小雅停下来，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望着慢慢下沉的太阳。

柔和的霞光笼罩一切，花田被一层温柔的粉色包裹着。几只飞鸟扑扇着宽大的羽翼从高空飞过，沐浴在薄雾之下，竟让它们显得那么如梦如幻。

好像和他们一起飞翔，飞到世界的边缘……

小雅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不过外婆让她先忙完家里的事情。她说，卖完这个夏天的薰衣草，再去准备启程。

没办法，只能等等啦。

“雅——儿！雅——儿！”

远方传来外婆的声音，小雅站起身，望见外婆站在薰衣草田的最远端，由于背光，她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外婆的银发在风中徐徐飘扬。

“快——来！快——来！”

小雅来到外婆面前。

外婆端起一个小小的花盆，那是小雅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小的花盆，只有一个鸡蛋大小。花盆由天青色的陶瓷制成，上面罩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罩。整个花盆十分朴素，与小雅在集市里见过的那些装饰着花朵与动物的大相径庭。

不过这花盆确实不需要任何装饰，因为里面种的植物已经足以彻彻底底地夺走人们的目光。

小雅摒住了呼吸。

她用颤抖的手揭开花盆上罩的玻璃罩。让这株植物沐浴在晚风之中。小小的、纤细的叶片随风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倒。小雅直看了四五遍，对着光看，逆着光看，又把家中的油灯取来、仔仔细细地照着看。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这是一株绿色的草！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草木是蓝色的，老人们知道，大人们知道，孩子们也知道，就连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都知道。虽说这世界上有绿色的鸟，有绿色的玉石，但从未有过绿色的植物。

可摆在眼前的，却是真真实实的一株绿草，不是什么花朵，也不是任何一种玉石。

“这，这是哪里来的？”小雅看向外婆，她的眼睛在略微被吹乱的长发间闪闪发亮。

“是妈妈送给你的。”外婆没有看小雅，她看向太阳落下的地方。

“妈妈在哪里？”她没有任何等待就又问。

小雅很小很小的时候就问过外婆这个问题了。

外婆总是回答：“妈妈去找爸爸了。”

小雅又会问：“爸爸在哪里？”

外婆又回答：“不知道啊。”

而这一回，外婆并没有回答小雅，她眨了眨那一双已经略显苍老的眼睛。小雅也看不懂她的眼里是喜悦、回忆还是什么别的复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