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她掩上房门,但仍然可以清楚的听到外面的欢声笑语。卧室床上还放着今天她得了第一名的奖励,裴威然简单的撇了一眼,是一件白色短T和一条黑色工装裤。
她在房间里徘徊不定,双手摩擦着,汗流不止,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嚷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裴威然杀人了,早在以前。
“124号裴威然,猎杀迅速,加十分。”大厅内的广播不停的播报着,他们都为裴威然感到高兴,同时也伴随着隐隐约约的羡慕和嫉妒。
思绪拉回从前,脑袋要撕裂搬的痛苦,她企图冲破这黑漆漆的阴云,可来到内心最深处时看到的是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二十年前,天还在无声的落泪。
裴威然那一年十二岁。河流滚滚,阴云密布,狂风作响,雷雨阵阵,天阴沉下来,裴威然更加害怕了。她在河边从这头跑到那头,神神叨叨的喊着“裴璟年”
裴璟年,小裴威然六岁的弟弟。
“裴威然!你弟弟呢?我问你呢,裴璟年呢,啊?!”裴母在河边失声痛哭着,裴家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谁都知道这儿子是个宝贝疙瘩,女儿是个赔钱货。
裴威然支支吾吾的站在河边不敢吭声,她浑身脏兮兮的,雨水打在身上,鲜活靓丽的红色公主裙失去了色彩。她跑的太着急了,在草丛里摔了一跤,不合脚的鞋子让她跑丢了一个,可她拍拍腿又站起身不哭不闹的继续找。
刺骨的风刮在脸上,针线般的雨打在身上,她只是在想,裴璟年丢了她就真的成了裴家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你杀人了,裴威然,你弟弟裴璟年就是你害死的!”
“你杀人了……”
多少这样的话语刺进她的心脏,她数不清楚……二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想不明白。她知道,她不是公主。
“裴威然……你没事吧?”
裴威然抬起猩红的眼眸,那眼神呆板又黯淡无光,像失去了方向迷失了自我。
裴威然默不作声。
夏凭之走到裴威然身旁,动作轻缓的揉了揉她的肩膀,像是无声的安慰。
“裴威然……不怕了,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夏凭之守在裴威然身边,眼神里的担忧要溢出来了。
房间的大窗趁着月光皎洁时映上了两人的影子,裴威然怔愣着,脑海里闪过一帧又一帧的回忆。夏凭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哄着,嘴里喃喃细语“呼噜呼噜毛……”
第二天清晨裴威然醒在床上,夏凭之不见了踪影。
裴威然换上了白T和工装裤,又扎上了艳丽的红发。
出了房间后就见夏凭之垂着头站在门口来回踱步。
“夏凭之。”裴威然叫了一声,开口嗓子便是沙哑的。
夏凭之听到声音后抬起头,对上裴威然的视线,十分自然的说了句“早上好啊。”
夏凭之和裴威然并排走下楼梯,她递给裴威然一瓶牛奶,随口说道:“今天到第二个异世界去,早上九点开始,你刚好掐着点呢……“
裴威然接过牛奶,用鼻音发出了一声“嗯”。
“你牛奶过敏吗?”夏凭之见裴威然愣神,问了一句。
“没有,我没事。”裴威然打开牛奶喝了两口又盖上了瓶盖。
和刚进异世界一样,人们聚集在大厅,等待着黑耀色漩涡的出现。
夏凭之左手拉着平杏,右手像昨天一样揉了揉裴威然的肩膀。
裴威然狐疑的问:“怎么了?”
夏凭之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啊。”
裴威然“噗”了一声,又深吸了一口气。
“不紧张……没事的,再也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了,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裴威然笑着打趣着说了一句“矫情”,接着说:“我不紧张啊,你别搓我了,丢人。”
夏凭之也笑了,故作生气的“哼”了一声。
黑耀色漩涡又出现了,金银细碎的闪耀着,轰鸣一声,又是熟悉的感觉。
…
“滴。”
三人在新的异世界中醒来,全新的挑战开始了。
“本次猎杀人物:蒋清、真相、郑明军,猎杀时限:三天。亲爱的玩家,祝您猎杀愉快。”
裴威然扫了一眼信息,又关上了手环。
蝉鸣肆意,她们出生的这片地方在闹市。
“天啊,这种人也敢上街来吗?”人群中一声刺耳女声引起了裴威然的注意。
顺着那声音看过去,那人竟然没有头!
那女人没有脑袋,脖子以下和正常人类一样有手有脚的,脖子以后却顶着个监控……
看着这夏凭之静悄悄的趴在裴威然耳边轻声笑了,说:“你看她像谁?”
裴威然很难不代入。
她冷淡的回答道:“系统。”
“离她们远一点,小心被讹上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监控行人看见裴威然她们活像见了鬼似的叫着。在这个世界,有手有脚有监控的才是人,有手有脚有头的是怪异者。
逃到一片空旷的小巷子里,一位垂暮老人躺在门外的躺椅上背靠着大椿树乘凉,那老人放着黄梅戏曲,美滋滋的跟着吆喝两句。
“老爷爷,麻烦跟您打听个人”夏凭之见着老爷子自在逍遥的,应该不同于那群无脑的监控人,她上去问话道。
老爷子“en?”一声,缓缓的张开双眼,看到夏凭之也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惊吓。
老爷子缓了十几秒后又“嗯。”了一声,瞌上眼睛说:“什么事情啊?”
夏凭之问:“您知道蒋清是谁吗?”
老爷子“嗷”了一声,思索片刻后又猛的想起什么似的“蹭”的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眼神里净是藏不住的恐惧与怨恨。
老爷子着急忙慌的小步小步跑去院内的屋子里,又紧攥着一张报纸从屋内跑出来。他吐了口气,带上老花眼镜,声音雄浑有力的:“蒋清……那个脑残机器人,他……他害死了多少人啊。”
老爷子气愤的指着报纸上蒋清的照片,手指抖着,快要把那报纸戳破了。
“他做了什么事情?”裴威然上前去问道。
“你们自己看看吧,简直就是荒谬绝伦!”老爷子背过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从报纸得知蒋清也是个无脑监控人,他开了一家新闻媒体,自己当老板。他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登刊的报纸上都留着被害者的鲜血,他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在为民除害。
前几天一个女孩因为不是“监控头”被大众辱骂,不是她做的事情强加在她身上,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只因蒋清认为监控头高人一等,看事情更加全面,于是他登刊了这样一份抵制“怪异者”的报纸。
裴威然终于明白为什么那群监控人看到她们会那么恐慌和鄙夷了。
“老爷子,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夏凭之问。
“她啊……叫楠囡,我的孙女。”说着,老爷子又背过身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揩了揩眼泪。
那老爷子是个有真情实感的。
不同于机器人和监控人的唯一的标准是,拥有一颗怜悯博爱的心。
“他们害死了我孙女……俺们有个啥不正常的……不都是人吗?”老爷子痛哭起来,用手锤了锤胸口。
都是人,他们是正常人,那群披着羊皮的狼却害死了无数个正常人,而那群人却要终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无数个梦魇之中他们会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我是正常的吗?”
说着,老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失声道:“你们帮帮俺吧……帮帮俺孙女,他们不讲理啊,他们害死了那么多的人……”
夏凭之嘴里说着“使不得使不得”,和裴威然合力搀扶起了老人。
裴威然于心不忍,暗自在心底想:蒋清她杀定了。
“老爷子您别急,我们一定给您讨回个公道。”
“好……好啊。”老爷子抹去了黧黑脸颊上的眼泪。
一周前,各大媒体堵在老爷子家门口,日日夜夜无休止的。
“请问您和楠囡是什么关系?”
“你也是怪异者,你对于楠囡的死怎么看?”
“大爷……现在社会发展这么迅速,你作为怪异者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
老爷子躲在家里,一整天都不见天日,他不敢出去……孙女交代了,他不能出去。
一群头顶监控的无良媒体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是新时代的领袖,那么正常人呢?他们就活该被当作他们所认为的怪异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