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自视甚高认为我未来的新妇定然是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女娘,不仅相夫教子,还能像儿郎一样有能力有手段,做一位最好的贤良的女娘。不像宣母后一样心肠软弱,放任子女;也不似我母妃一样嚣张跋扈,太过严厉;更不想皇兄的废妃胡搅蛮缠,不明事理。如今我也没遇到合适的女娘,储的位置一直空着,许多大臣都想把自己家的女娘送入东宫,父皇自子晟娶亲后,也一直催促我,没有我想要的,便一直拖着。
自子晟成亲以来,很多时候都陪着他家的新妇,我叫他时常推托,来日我定不会要一个如此粘人的新妇,从前驰骋沙场的将军,在新妇面前像个猫儿一样温顺,实在是没眼看。
自我入主东宫以来,三妹妹就又开始挥霍钱财,在公主府大办生辰宴.我得母后手令,前去斥责。行至后院看到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娘,在层层红艳的寒梅之中伫立,像是春日黄木香,想事哪家女娘在此等人幽会。没多想径直离开,才过廊亭的拐角,听到有人呼救,奔走的声音。急忙折回前去看望,刚到那女娘就摔倒在我怀里,没多想,便将她拉至身后护着。是我那纨绔的表兄醉酒失智,调戏女娘。说着我便要拉他去廷尉府,我那表兄立即清醒说自己是我亲表兄,我们都是越氏血脉。我最恨这种明明在犯错时因亲眷而赦免,我必不是这样的人就要拉他走。身后的小女娘竟然也让我饶过他,自己不在意。这到显得我心胸狭隘,冷漠无情,这个女娘可真是“善良”。我冷冷的看着她 ,听着她说着恭维的话,心里觉得好笑,也罢女儿家在意名声,若闹出去,恐怕是不好说亲了。
只是这样一来倒显得我不如一介女子识大体,心中愤愤不平,问她名姓,家中官职何位,原来是继祖父之职的顾小太师,这样想来也是对的,自己家室不显,府中女娘也要连累受气,可真是没用。
许是刚才吓着她了,眼圈红红的,像只怯怯的兔子。我见她肩头落雪,不知为何出手想出手拂去,这兔子像是惊到猛地往后一退,发丝上雪化水落下,像是发间的珠子。
我们这样两两相望,她问我可到宴席上去,不知怎得开口道不去了,可我明明还没去责备三妹妹。向我辞别后她转身回席上去了。独留我一人在廊上,左思右想不明白为何我会这样。罢了,今日先放过三妹妹,到来日在训斥。只是这小女娘...
余后几日我和子晟喝酒时说起这事,他说我是红鸾星动,怎么可能?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女娘我怎会看上,这与我心中的储妃简直是毫无干系。
或许上天非要与我作对,平日从不参与到臣子的宴席,父皇着急为我寻新妇,母后从中劝阻要我自己相看才好,找个合心意的,所以令我频频参与,这些朝臣平日里都是无所事事吗!没两天办一会,真是闲的慌了,看来还是要给他们多多派些事务才行。
每每去时总能遇见那位顾娘子,刚刚还和别人有商有量的嬉笑,见我时便不笑了,我从未惹到她啊,相反还是他亏了我的。见我时怯生生的,我还没开口,就溜走了,着实想不明白。我又问子晟,他却笑我,定是板着脸吓着她了,下次见她时面色要温和些。
前日到宫去,父皇要送些贺礼到顾家去,他家大郎百日宴,好好震赫其余的世家,不让顾老太师和其他一路厮杀的老臣寒心。我却向父皇请下此事,亲自送去,一是表父皇疼惜老臣后人,二是我还能见到她。不知何时心中总有些期许和她的再次见面,或许真的...我有些喜...欢。可这毫无理由?
那日我去时,远远的看到她在招待女眷。席上听那些人夸奖她如何能干贤惠,听闻她还未定亲,更是要给她说媒给自家的儿郎。听到此处心中有些烦闷,开口道“看来诸位大人平日里还是太清闲了,像个长舌妇人一样,给女娘说媒。边疆战事不日就起了,哪位大人想去帮忙指点一二啊!”此话一出,也就无人再说了。
真是我为何会这样,前些日子这些朝臣还上奏我说话刻薄,这下又要给他们留下话柄了。
宴席散去我特意多留了一会儿,这些日子我竟有些想她,想要和她说话,在她必经之路上等着她。见面含蓄道“许久未见顾娘子可安好?”
她慢慢的回答,还是不太敢看我。我问起她的名字,其实初见那日我就记住了”顾姳梧,可真是好名字,凤凰非梧桐不栖,不知顾娘子可愿做凤凰。”我自认为温和且带笑的看着她,其实这话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也太唐突了吗,亏我平日还觉得我稳重。
久久不言,眼中更是惊讶,她不愿意,以门第不显拒绝我,还说自己蠢笨。多少女娘不想嫁入皇室,她竟然回绝了我。可笑,我自认为才貌双全,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还被回绝了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这储君的脸面往哪搁。算了,不识抬举。
许久我都未曾见过她,与母后一起用膳时随意提了一句,那知第二日母后就昭她入宫,彼时我正在都城外考察农桑,待半月我回去母后才同我说,已经见过姳梧之事。
母后觉得她[不适合入东宫,性情太过软弱温柔,没有性子,定不能储妃,倘若舍得让她做一个侧妃,待我登基后,后宫佳丽,以她的性子谁都能踩上一脚。还说她似乎已有心上之人。抛开这些,她的家室呢?非世家大族,又不是武将,族中无人,只有一个刚任官的兄长。子端倘若你和从前一样只是皇子,将来做个藩王倒也罢了 ;可如今你是太子,天下的重任在你肩上,你的储妃必是一个样样出挑的女娘,听母后的劝,放了她吧,逆性而为,只会伤人伤己。作为你阿母自然望你寻一位心仪的新妇,可我们不是寻常人家的母子,不是吗?]
我不舍得让她做妾,更不舍她受欺辱,想让她活的自在些,不再是循规蹈矩,做自由自在的顾姳梧。况且她心中没有我,将来我也未必能护她周全,又何必纠缠呢。自做了太子后,第一次觉得一件事这么难 。
承认我退了,我请命去荆县推行新律令,这一去是三月有余,临行前县令为我践行,还没喝两杯酒,头脑开始发昏,被人扶进房中,开始我只以为是酒太烈加上近日未休息好。
我昏昏的躺在榻上,身上慢慢燥热,才知道那酒没这么简单。这时有人来我房中,一双手摸索在我腰上。我拔出身上佩戴的匕首抵住那人的脖颈,才看清来人是县丞的女儿,那日他提了一嘴,被我反驳回去,今晚竟然干出如此下作的事,看来是我看错人了,也是个不安分的。我强忍身上不识将那女娘赶出去,可这药劲太大,一会儿冲溃头脑,用匕首把手掌划伤,借疼痛让自己清醒。可脑海中都是姳梧,她与我说话.在雪中赏梅,一幕幕都是她。这次回去我一定再问问她,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
回到都城后,父皇下旨任免了荆县县丞。下朝后见众人纷纷向顾小太师和袁慎道喜,立刻想到最不好的消息,果然他们两家定亲了。
没有比此刻更想见她,我该怎样去见她呢?没有名头和借口,更没有身份。真是可笑,那日我只想喝酒,找子晟一醉方休,我想找问问他我该怎么办?姳梧要嫁给别人了 。到了霍府二话没说拉着他喝酒,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哭了,这些年那么难,当初父责怪我居心叵测,陷害皇兄时,我都没有落泪。人人觉得我冷淡孤僻,不够仁厚,如今也会为了一个女娘落泪。
晚间宿在霍府,翌日乌云滚滚,霹雷闪电,巨风呼啸,花草无一幸免。我于亭下伫立感受着风雨,转身之际,见她半道出现。她说是程少商得几本古书邀她来看看,她何时爱读书了,看来是子晟夫妇在帮我。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手上用力,将结痂的伤口绷裂,流出血来,是她看到我才发现。
抬起我的手,问我这是怎么伤的?伤口这样深不在意日后不仅会留疤还会有很多隐伤,拿出自己的帕子为我上药包扎。我很好奇为什么她会随身带着药,看到她手上也有一处伤,问后才知道原来是做嫁衣是不流心划伤的。一阵惊雷,她惊呼,我上前护她在怀中。大雨滂沱,拥她在怀中,这一刻才觉心安.很快她退出我怀中,说这不合礼数,是啊,她马上就是别人的新妇了 。
雨停了,地面上积水,倒影着垂柳。这盛夏就要过去了,待秋日她就嫁做人妇。
终日仔细想过,定要见她与她说明心意,放下自身,好好的说,若她不愿,我也会祝愿她。
约她在山腰,早早的就到了,想过她不会来,必经她不是日日将礼法规矩放在嘴边。她来了,我很欢喜,穿着山岚色的衣裙,很衬她,一直觉得她穿青衫很好看,终于见一次了。
我问她可是真心要嫁给袁慎,不在乎从前袁慎对程少商用情至深,荒废五年光阴。明知他心中之人不是说,你也愿意吗?
她一时怔住,思索后开口说,那些都是前尘往事,霍侯夫妇很是恩爱,袁善见想必也已经放下过往,今后陪在他身边,她相信总有一日袁善见心中会有她,今后他们会生儿育女,共葬祖陵。
我正欲开口,听她说到为何我一再劝说她的亲事,问我宫中的一位侧妃,是否也是心意相通。
我连忙解释说我与侧妃不是两情相悦,那那侧妃不是我想要的,是他们...,无意识抓住她的双肩,吓得她连忙往后退。
我告诉她是真心喜欢,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处处留情,真心相与她携手一生,不是做侧妃是储妃,未来的皇后。
她还是拒绝了,说无论自身还是家室都无法成为储妃。我告诉她我不在意,只要是你便可,我会护你周全。她道朝臣世家会在意;天下会在意,家室单薄,无法助力皇族乃至天下。
所有人都明白;她明白;我也明白,可我总不想认。
她说我是位好储君,未来也会是位好皇帝,定能开创盛世,为天下人谋福,她说她信我。
山雨欲来,让她先离开。她一步步向前走,我在身后望着她慢慢走远,从此以后再也没机会,或许连面也见不上了,自始她就不会选我吧!罢了,愿今后她能安度余生,再无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