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歆艺

一支纸飞机从教室里飞了出来，像一只寻找归属的云雀，在空中打着旋，缓慢地降落，最后用那尖锐的头部吻了吻陈歆艺的额头，落在了她的脚旁。

陈歆艺缓缓蹲下拾起了它，将它平展开来，里面歪扭地写着“去死吧！”

这时她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哄笑，但她没有抬头看，因为她知道她一定不认识。

她将纸飞机按照折痕折回了原样，哈了一口气，又飞了出去，纸飞机划破了空气，顺着气流飞向了远方。

而此时头上又传来了一阵哄笑，有人喊道：“你还想让别人捡到这张纸吗？”

随即便有人附和道：“是啊，心肠这么狠毒，赶紧去死吧！”

甚至还有人将书丢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陈歆艺依旧没管这些，低着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面庞，继续往前走。

这是这个月第十八次了，每次都有不一样的花样，她一直默默忍受着。

她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她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还是从她与杨庄开始交往的时候？亦或是从她和杨庄分手的时候？

陈歆艺只是每天上课，下课，尽力不与他人发生矛盾。

但依然有很多人与她有矛盾。

还依稀记得上次下雨天，她湿漉漉的回到家，家人们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然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身上的水几乎都不是在外面淋的。

“你不是带了伞吗？”妹妹这么问。

“忘记了吧……”她只能这么蒙混过去。

有时她也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哭完后再偷偷的将眼泪擦掉。

“就这样了吧。”她无数次站在天台上这么想，但始终没做出行动。

但这次，她下定决心了。

“呼，哈，呼……”陈歆艺站在天台的栏杆外，望着远方的天空大口喘着气。

紧闭着双眼，便有几滴泪珠从眼角流出，流到嘴边，从嘴角渗了进去。

咸的。

“呼，哈……”陈歆艺又做了几次深呼吸，利用气流将恐惧压下去，同时被压下去的还有对生的渴求。

她张开双手，拥抱着身边陪伴着她的空气，像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柔。

她的双腿在颤抖，一次次因失去知觉而发软，每次都会将她拉向死亡的边缘。

她一次次的回忆，想寻找到带给她快乐的那一瞬间，然而并没有，一幅幅黑白的照片在她脑海中闪过，带给她的只有痛苦。

直到最后，她也不愿赋予这些回忆以色彩。

又是一架纸飞机从远处飞来，尽管很奇怪，但确实有一架纸飞机飞到了这个天台，飞到了陈歆艺的身边。

这是世界送给她的最后一句话。陈歆艺这么想。

她捡起了这架代表再见的纸飞机，慢慢地展开，尽管她认为这一定也写着“去死”之类的话，但她还是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奇迹。

随着纸张上的字一点点显露出来，她笑了，她看到了她想要的奇迹：“活下去”。

她又将飞机折回了原样，轻轻哈了一口气，对着远方将飞机飞了出去。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奇迹的。

她看见了。

这样就够了。

这样已经足够了。

确实，让她看到奇迹，就很够了。

她长呼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张开了双臂，小声地对这个世界告别：“再见。”

她的身体缓慢向前倾……

双脚轻轻向前蹬了一下，她的身体便脱离了所有的着力点，在空中飘着。

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这对陈歆艺来说是一种解放，人在有后路时往往会犹豫不决以至于在前进与后退中通常选择后者，陈歆艺喜欢这种没有选择余地的感觉。

身边的风很温柔，吹过耳边很舒适，陈歆艺很享受这种感觉。

她可以一直享受直到落地。

尽管时间是如此的短暂。

但这也足够了。

她喜欢闭着眼，在黑暗之中等待结果，这次的结果是永恒的黑暗。

耳边的风停止了，她的身体重新获得了支撑，随即支撑起她的力迅速增强，将她向上托起，风又从反方向吹了过来，直到她又站在天台的栏杆内。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她的长发，将她那娇美的容颜展露于世，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没死吗？”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景像，她确信自己是跳了下去的。

“都说了，活下去，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陈歆艺身后传来了男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