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南城。
自从两个党派开始明争暗斗后,南城就再也没有安定日子了。
隔着几条街或许就是另一种景色,或许你前方两条街正子弹乱飞 ,你这条街就能看见小孩儿踢球了。
军阀们不认为他们此举特别无理。浓重的硝烟味弥漫了四周,似蝗虫过境,疯了一样啃食着空气,灰色且令人窒息的尘埃遮住了天,像是一顶罩子,几条街血腥味弥漫分不清是枪林或弹雨。
偶尔能瞧见几个身穿军装的人来来回回经过,叫着、嚷着、咆哮着将人推开。
常看到的还是一群老头或是老太聚在石桌旁,摇着祖传的折扇,侃侃大山。
“哎哟王阿姨,您家小儿子去参军了?”
旁边人捅他,
“叫什么叫,人家儿子挂彩了!”
“唉……”
其呼哀哉,细细一听,倒也有几分乱世功臣叹兴衰的味儿了。
军队忙着打仗,没有人来管治安,所有可以评判说理的地方被塞满了金银珠宝。现在这世道,最公平的地方也就只有巷口村头了。
生活没有前几年那么容易了。
叶奂自从北城读大学回来之后不到一月,南城沦陷。
军阀各自为政,这个国家真的成了个落魄大国了。
他听见外头有人在吵架,似乎在争执要不要携家带口逃出城。
坐在书桌前的叶奂干笑,手中的书翻开了下一页,这本书是讲医学的,他出生不好,小时候爹娘省吃俭用,辛苦过了半辈子,最后竟得了一场大病双双去世了,临终前最担心的还是儿子的前途。叶奂也没有辜负二老的期待,成了这北城第一位走出国门的留洋学生。
他凭着一身本事,望着能实现二老的愿望,在南城最繁华的地方打下了名堂。:
留洋学生,听起来就特有门面!再看看那个大字:南城第一诊所,看起来也特别气派!
想着,他又笑了。
他不喜欢他这展露孔雀尾巴的招牌,要是有机会,他宁愿开个茶摊,当个小伙计,这种日子,党派争来争去,他可一天都不想被军阀拉去充军医。
坐在椅子上的叶医生又长叹一声,外面的人闹得更凶了。
他走出去大喊了声,“别吵了”外面两个人上下打量他,又看看他的招牌。“哦!原来是神医啊,偶哟,您还记不记得您之前给我看过病,我叫王二……”
叶奂被他拽住了手,吓得把手臂往回拉。
“王二大哥,你们这在吵什么?可否让我知道一下?”
虽然叶奂很不想问这位话痨,毕竟之前给这位看病时就被他灌输了一辈子都学不到的家长里短。
“哦哦,你问这个啊,我偷偷跟你讲。”
王二招呼身边那个咋咋呼呼还在暗骂的人“进来!屋里说!”
那人不屑地乜他一眼,三人进了屋 王二这才开口,“这件事关乎到您啊!您还一点都不急,我都急得想抢人!……”
“说正事!”
“医生,我跟你讲吼,今天中午军方签署了一个什么协议,听说又要开战了!”
旁边那人还是很不屑的望了他一眼。
叶奂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机密的事就被你知道了?而且开战了也是常有的事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诶,我有几个亲戚在军里,他们都要撤了,我小侄子才跑来告诉我,说再不撤要 !”
王二做出一个狗带的手势。
叶奂倒是很冷静,“您的意思是说他们这是很关键的一战?”
他还想开口,王二阻止了他。
“神医,打住。”
“这南城有人没来过你的诊所吗?所有人上至我爹,下至我的小外孙,全都知道南城有一个叶神医,专治内伤,包治包好!”
你确定军方在这样的时候不会抓你去当军医?”
叶奂仍很是怀疑。
“军中难道没有人吗,非要我这么个‘出过国’、‘留洋过’的西医上阵?那些军阀不都老套得很吗?”
“叶医生,听我一句劝,你也甭跟我这个俗人扯什么道理了,神医您啊,就跟我们跑出城就行了。
具体,就...装成我儿子吧,反正我儿子跟你长得一样俊, 哈哈哈”
叶奂:这确定不是在内涵我?
他虽然半信半疑,但口上答应下来,叶奂动身换穿着去了。
王二转头瞅了瞅对面那个年轻人。
那人别过头,看着他。
王二开口:
“小舅子,你不是这种不知道理的人啊,只是你刚从军里退下来,那边的事还是不太晓得的。”
“你要相信姐夫!”
“我不晓得!?”
他怒吼道。
“你跟我扯什么?你根本就不配跟我说话,你个没有胆子的懦夫。”
看他这个样子,真的像是恨不得一把揪住人家的领子再吐口唾沫。
由于身份问题,又因为由于不在自己家中,他也只好冷静下来,反问王二。
“姐夫,你还记得吗,我姐这么死的?”
“唉,别提了啊,我自己晓得对不住。我也晓得你不痛快,闹着性子退了军队,但我,你姐夫永远支持你。”
“有些事不是这么好商量的。”
叶奂从里屋出来了,穿了一件王二儿子经常穿的中山服,笔挺俊朗。
“王二大哥,这衣服还行吗?”
“行的行的,这不就是我儿子吗!肯定能行。”
叶奂“那今天下午出城,早离开早安宁。”
下午,有军兵看见两个年轻人,一位中年大叔出了城,其中一个的背影有七分像那个神医。
头上下来的命令说,没看清,待考证。
他们成功出了城。
路上。
出了城后,他们真的是一刻都不敢多留,恨不得插了两只翅膀飞到北城去。
天色见晚了,晚霞染上些许血红色。趁着道旁的枫树越发好看。
王二租了一个拉货的破四轮,前头牵了一个自行车,缓缓前进。
王二骑着车,两个年轻人在车后。
两个年轻人很是聊得来,虽然看起来相差颇大,一个热血,甘愿为国牺牲;一个喜静,不愿卷入乱局之中。
那个中年人在前头哼着一曲不成调的小曲,许尧谈着它对当今局势的看法。叶奂眼睛微眯着,迎着风来的方向看,弄个眼睛里进了沙粒,才边揉眼边道抱歉。
他问他“你何时听说的有人要找我?”
许尧回答“话有点长,我干脆跟你从头讲。”
“洗耳恭听。”
“首先,我姐还在的时候,她就像是我娘一样照顾我,一把鼻涕一把尿将我带大,我是家中最小的弟弟,跟我姐相差了十几岁。都言长姐如母,对,还真的是这样。
后来,我七岁进了旧时的那种私塾,那个先生带我非常严格,只要是稍微玩闹一下,都会被他打手心。我听说这位先生是乡秀才,但是没能再登榜会试,所以待学生就格外严厉。我姐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送我去,起点是非常好的,小时候的我也很努力,为了能改变那个所谓的命运,就坚持学了下去。直到大学。
大学我也是在南城读的,那年,有一个活动说是要送我去别国进修,叫什么‘留洋’,唉,当时我姐刚死,我想孝敬一下长姐,这么好的机会就放弃了,要知道,那是整个大学里很优秀的学生才能去的,我是勉勉强强才凑上数。却没有去。
现在想来,要是当初去了,我也不至于在军队里当这个小兵了。
大学毕业不久,遇到了军队招人。我姐夫说这个机会不能错过,要让我去为国家卖卖命。”
说到这,他忿然握紧了拳头。
叶奂打岔“这不挺好的吗。”
“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