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商箬知晓,但风旻逸什么都不知道,他对风启唯一的印象就是给他赐了个名字。
风旻逸对着商箬自豪的道,
风旻逸“我会写,我娘亲教我的。”
小孩子天真的笑着,分享着他仅有的,仅会的东西。
箬叶郡主“明素,纸笔。”
明素“是。”
这小宫女是侍候过陛下的,比谁都会看眼色,纸笔递过——明媚而张扬的女孩接过那张写了三个歪斜大字的宣纸叹了口气,
箬叶郡主“算了,以后我教你。”
风旻逸“多谢郡主殿下。”
风旻逸有几分欢喜,比起冷宫暗无天日,朝不保夕,这位郡主好说话的多,他靠她越来越近,只是商箬未曾发觉。商箬于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五个字:
商箬“你记住了,我叫商箬,箬竹叶的箬。陛下赐我小字竹惜,你是皇子,不必唤我郡主,唤我商竹惜便是。”
风旻逸“我娘亲说,不能叫郡主的名字。”
风旻逸抬头,望见她萃了寒光的一双凤眸,有些害怕的后退几步,最后竟鼓起勇气说完,
风旻逸“此为不……敬。”
风旻逸瞥了一眼她的眼神,仿佛是被吸引,可眼神中却充满惊恐与震撼,显然是被吓到了。
商箬毕竟没有风启那样的狠心,听到他说娘的时候她便知道她大概是养不出一个复制的自己了。小孩子被她吓到了,还要强撑着,低着头等她发落。商箬不忍,语气变得柔和:
箬叶郡主“我自幼养在宫里,是陛下亲封的郡主。陛下没有公主,整个长乐国身份最尊贵的,除了公主,也就只有我这个郡主了。这样算起来,我是你半个姐姐。既然你娘不让你叫我的名字,那你日后就叫我姐姐,如此也不算不敬。”
商箬柔和的目光还是有几分勾人的,风旻逸虽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心里却已放下了芥蒂和母亲的话。
纯善的稚子扬起笑脸,像冷宫宫墙边的纤草夕颜——弱小的,天真的,善良的……小心翼翼的开口:
风旻逸“竹惜……姐姐?”
小孩子心绪单纯,开心伤心都散的很快,他蹦蹦跳跳,试探性的跑到商箬身边:
风旻逸“姐姐,我想娘亲了……”
雪落无痕,雁过留声。
商箬心头一动,却没给反应。
风旻逸“姐姐,我知道我要听你的话,所以我来问你,我能不能见娘亲?”
商箬不知怎么回答,她本来是想复刻风启的做法养风旻逸的。风旻逸垂眸,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但下一句话更让商箬束手无策,
风旻逸“如果我还是不能见娘亲,那姐姐就抱抱我好不好?”
商箬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她也没想到风旻逸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再怎么说她也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她自己不依赖风启,身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长辈亲人,一时间不知所措。风旻逸生的可爱,见她没反应,便再进了一步,然后像扑到他娘亲怀里一样,直接扑到了商箬怀里!
风旻逸“如果娘亲不开心,我就会这样抱着她,这样她就开心了。姐姐,你是不是也不开心?”
商箬的确心绪不佳,被戳中心事亦是有几份心虚。
风旻逸“姐姐,我知道的,其实我是没有父皇的,我的父皇不喜欢我,也从来不在意我。”
小孩子软糯的嗓音和清澈的眼睛,落在商箬心头泛起涟漪,商箬不知道他喜欢她身上的兰花香,也不知道他从来不曾和任何人说过这些。
商箬没有推开他。
风旻逸“现在,我有姐姐了,我有除了娘亲以外的亲人了……”
小孩子扑在怀里特别可爱,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像极了从前皇后宫里养的白猫,商箬喜欢白猫,竟鬼使神差像摸白猫似的摸了摸他的头——是一种她从没体会过的奇异感觉。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不忍。
最终,心软的商箬还是放过了风旻逸。
商箬心中一片纷乱,她用力推开了他,看着风旻逸眼中逐渐消失的光亮和那一瞬间的恐慌,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和悲哀。她最终做出了妥协,她知道自己终究无法在看到那种恐惧和无助之后继续对他下手。
箬叶郡主“去见你娘吧,她在东厢房。”
商箬做不到像风启一样自私,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圈在自己身边,像风启对她一样逼着她做所有她不喜欢的事情。
风旻逸“谢谢竹惜姐姐!”
商箬望着风旻逸跑走的样子,还有几分跌跌撞撞,是说不出的欢喜。
商箬闭目,却是再没了初时的展颜。
有时候她真的会怨,怨风启自私,怨母亲心狠,母亲为什么就是不肯入宫见她一面,甚至连书信也没有一封。自从瑾欢离世,母亲也再不送任何丫鬟进宫,是怪她没有保护好那些丫鬟吗?可是……她也身不由己啊,只是母亲永远不会知道。
寂寞深宫,冷露霜寒。
孤枕而眠,待到梧桐叶落尽,天上孤月一轮徘徊而去,又是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是啊……
宫外人人都说皇宫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却从不知宫中的无可奈何,悲欢离合。宫里人人都说她好福气,一出生便得了陛下青睐,养在宫中。可只有商箬自己知道,这青睐是用多大的代价换来的,她根本没得选择。
罢了,她终究是比不得白笙和风启的,狠心这事,她是做不来了。
骨肉分离……还是她自己受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