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 · 欧文吸进第一口气时就意识到不对了。紧接着，四肢奇怪的麻木感，异常宽大的生物妊娠仓，以及毛茸茸的触觉。她强压下本能的恐慌，尽管她经历了漫长的训练，但恐慌仍徘徊在她内心深处。
不会有事的，詹姆斯告诉自己，植入意识是培养的最后一步。但凡身体有任何问题我都不会醒来。这显然是故意的... 不管是出何某种原因。
但詹姆斯并没有，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审视周围的环境。
生物质培养——成功
生物质培养——成功
蛋白质合成——成功
受孕——成功
意识植入——成功
船员名称: 詹姆斯 · 欧文博士(外星语言学)
状态码: 137
这三位状态码告诉了她所需的一切信息。第一个数字表明探测器已经降落在一个拥有完整生物圈，能支撑智慧生命的可居住星球上。而最后一位数字表明，探测器曾多次尝试改造人体基因以适应环境，但均以失败告终，最终使用的是外星人的身体数据。
詹姆斯试图把手臂抬到眼前。但他看到的不是手，那是不能精确操控工具的蹄子，这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不是吧?”她抬起另一侧肢体，同样是该死的蹄子而不是灵巧的手。 “也许长在腿上？
她试图移动它们，却发现两条不同的肢体同时抽搐着，这与她的脑力指令来得不是很及时。不只是她身体的终端部分，应该是腿的期望，还有她背部的某个地方。
没关系的，她略带恼怒的对自己说。我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我能适应的，不就是用外星躯体与外星生物建立联系吗。四十多年的训练可不是白费的。
在妊娠仓里乱动可不合规定。“电脑，能听到我说话吗?”詹姆斯问道，她的声音因生疏而沙哑。
这个物种的发声器官构造显然与人类类似。她能毫不费力地拼出英语单词。但声音音调高了两个八度，且伴随着童声的呜咽声。“集中注意力。不要把人类的标准套用在外星生物上。它们与我们所知的生命毫无共同之处。我可能能在充满有毒气体的湖里游泳，或者能在充满带电液体的海底漂流。”
“是的,”电脑几乎立刻回应到。詹姆斯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朝向了她，“你醒了吗，欧文医生”声音从头顶显示屏上的扬声器传出。
“是的,”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请打开妊娠仓。我需要照一下镜子。”
“请看向屏幕上,”电脑平淡地回答。“你需要完成一系列的认知测试。请选择你认为最好的答案。在我确认对外星生命形式 # FF35E 的生物结构修改成功之前我将不会打开仓门。
“我是第一个?”詹姆斯问道，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恐惧。电脑先培养的是语言学家，而不是士兵、工程师或谈判专家。这暗示了很多关于她登陆的星球信息，并暗示了她的任务。
“是的,”电脑说道，“请开始测试。”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詹姆斯笨拙地回答了一系列难度递增的逻辑问题。但这些问题都不是很难ーー即使是一年级小学生都能轻松答出。
”测试完毕。生物躯体印记已保存以备未来制造使用”詹姆斯听到压缩气体的嘶嘶声，随着舱门打开，她身下的小床快速弹出，将她送出金属妊娠仓。
先驱号探测器的内部空间约100平方米，以供船员使用。詹姆斯的妊娠舱离地面很近，不至于摔倒在地。当妊娠仓的开启时，头顶灯光全部点亮，照亮了宽敞的舱室。以她的角度来看，这舱室仿佛是为巨人建造的。
詹姆斯试图站立，但结果只是笨拙地扑倒在地，摔倒在粗糙的金属表面，只留不满的咕噜声。“我怎么..”她又试了几次，结果都差不多。终于，她勉强站了起来，感觉像是用手和膝盖支撑着身体。
“电脑，我是四足生物吗?”
”是的。所有目前观察到的居住在 KOI-087.01上的智慧物种都符合这种躯体构成。你需要详细的报告吗?”
“不”
詹姆斯想起地球上的陆地模拟器，在那里，他和其他五个人一起，在ー个充斥着体味、没有私人空间的监狱生活训练多年。那简直是地狱。与那时相比，这些都是小儿科了。
她有着硕大的头部以及可爱的大眼睛，全身亮黄色的皮毛，蓝色的鬃毛从她脑后垂下。尾巴也是亮闪闪的蓝色。到目前为止，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背上的翅膀，随意念不
“请显示外星生命形式 # FF35E 的生物信息,”詹姆斯说道，然后侧身审视自己的身体轮廓。没有脚趾手指 只有一整块的蹄子。本该是手指和脚趾的地方只有奇怪的麻木感，也许这种感觉永远不会消失。
镜子变的透明，而数据瞬间填满了屏幕。詹姆斯不是生物学家，但并不意味着她不能理解上面的信息。有几张照片展现的生物几乎和她一模一样。黄色的毛皮，蓝色的鬃毛，紫色的眼睛，但她体型更大，身体比例更合理，腿更长，臀部更大……
“电脑，这具身体是雌性吗?”
“是的”
詹姆斯微微侧身，专注地盯着她的尾巴。这个顽固的器官最终服从了，不情愿地移到了一边。她所看到的证实了她最担心的事情。就像成为外星生物一样，这将伴随她一生。
“我的个人资料应该明确说明生物培养要求为男性!”她愤怒的问道。
“是的”
“请，解释，这个，矛盾”
像往常一样，电脑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只有一个外星生命形式 # FF35E 的样本。你的技能配置文件符合当前任务要求，与最符合要求的女性印记相比，你有134%的优势。故障保护137协议允许ー”
“我明白了!”她喊道，她的声音又高又尖。“还有另一个问题”她指着屏幕。这个生物至少有1.3米高。如果我是这个样本克隆体，为什么我的身高和它不一样？”。外星生物的臀部有着某种标记，但詹姆斯认为那是纹身，没必要复制这种东西。
“外星生命形式 # FF35E 不符合有机发育的标准模型。你的身体在可接受误差范围内。”“你觉得这些问题会让你无法完成任务吗?”
不适立即被恐慌取代。“不！不！绝对不会，我完全可以完成我的任务。”她离开浴室的镜子，小心翼翼地走向出口。至少还有个楼梯，楼梯盘旋着通向气密门。明显，电脑认为她是实话实说，否则她不会这样轻易离开。“这不会有太大影响。请重新设计生物躯体，在你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不要培养任何船员。”
”命令接受。请熟悉外星生物躯体。外星生命体 # FF35E 的运动记录将保存在中央数据库，以备后来者使用。”
几个小时平静的过去了。詹姆斯蜷缩在探测器房间的一张床铺上，翻看着计算机提供的KOI-087.01星球数据。
能发现这颗星球简直是个奇迹。1.02倍地球引力，标准的氮氧大气层，完美的轨道和液态水海洋。在这里着陆之前，探测器已经在轨道上运行了将近十年，有足够的时间对行星表面进行详尽的拍摄。
不只是大陆上茂盛的生命。那里有建筑物，道路，城市... 电力使用的迹象和无线电传输。正是那种需要外星语言学家的世界。
“电脑，开始制作,”她说道。“一套标准的远征防护服，要为……”她不满地吸了吸鼻子。”我现在这个生物躯体量身定做。还有一个短波中继发射器。一个便携式计算平板... 大小要适合这可怕的蹄子，我已经没有手了!最后一把非致命电击枪。足够长途旅行的食物和水，还有能装下所有东西的包裹……鞍袋？反正能让我携带就行。”
“请求收到，要求在可接受的任务范围内，制作现在开始，预计时长: 7小时”
“完美”詹姆斯在睡袋里挣扎着更舒服的姿势，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她用牙齿拽来一个计算平板，继续浏览 KOI-087.01的图像和视频。“电脑，进入夜间模式”
这次没有回应，不过头顶的灯光变暗了一些。詹姆斯能感觉下面不断制造机器的巨大噪声。在着陆点基地下层，自动化加工系统继续着他们的工作，就像他们多年来一直做的那样。再下面的某个地方，几乎是基地的最深处，是探测器本体，来自一个遥远陌生的世界，带来了她的思想，殖民所需要的所有技术，而它是能否最终完成任务的关键。
这一切超出了她的控制能力。詹姆斯的任务不是监管 KOI-087.01第一个前哨基地的建造，而她的目标只是翻译外星生物的语言。
梦境充满着不安，詹姆斯不断地翻来覆去，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像是睡在石头上。更糟糕的是那些梦。梦见空旷，虚无，无数的眼睛注视着她。自己变得渺小，软弱，无助。梦见巨大的外星生物对她这样矮小雌性做出的未知行径。
* * *
整整一个星期后，詹姆斯从地面上一个精心隐藏的开口中探出身子，向探测器为她选择的通往任务目标前进。开口附近是探测器的着陆点，撞击的痕迹早已被探测器的自动化设备所掩盖，只留泥土和碎石覆盖的平地，勉强能看到几处烧焦的痕迹。
詹姆斯不再赤身裸体了，这让她大松了一口气。电脑虽然没为她能制作一个雄性躯体，但成功使标准的 XE-201套装适应她不寻常的形状。制服的布料非常有弹性，并使她的毛皮保持凉爽。外层由坚硬的生物聚合物编织而成，足以抵挡子弹，还提供了相当的力量增强，有需要的话她甚至能弯曲硬质合金。计算机不知道如何处理翅膀，所以它在制服背部增加了布制套袋，并使其处于生物聚合物外壳的保护之下。尽管她感觉把翅膀包起来不太舒服，不过没关系。反正她完全不知道如何使用翅膀。
探测器选择范围内最大最复杂的聚落点作为通讯目标。同时在临近城市的快速联络范围之外，而且距离足够近，探险家可以步行到达。当然詹姆斯并希望用她那小腿进行长途旅行，还好她有 XE-201套装。
力量增强和内部冷却系统让她规避了沙漠的酷热。可惜不是301版，所以没有空气密封系统来阻挡沙漠中的强风或偶尔吹到脸上的沙子。她只好用改装的太阳镜凑合用了。
她赶路时，套装投影仪将导航信息投射到她面前的地面上，发光的蓝色箭头指引着一条通往附近居民点的路径。她要走近六十公里才能到达那里。她的 XE-201套装大部分的力量辅助都用来帮助她支撑她背部的沉重鞍袋，里面装满了野营装备、食物和水。她的套装可以吸收她的排泄物和汗水，但对她因沙漠酷热而失去的水分毫无办法。
詹姆斯走了不到20米就停了下来，她面前是一片粗糙的灌木丛，不到半腿高。这就是外星生命啊，她想到。随后用蹄子戳了戳。尽管由于厚重的套装和笨拙的肢体她感受不到什么，但仍然感到敬畏。
詹姆斯在地球上训练的时候见过外星生命的照片。她花了一生的时间来做准备，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参加这种任务，尽管大多数情况探测器不需要外星语言学家。幸运的这次探测器决定培养的唯一一个宇航员就是她，让她有机会完成使命。这颗生机勃勃的星球上与地球是如此的相似，以至于她差点以为这灌木是山艾树。
终于有那么一会儿，她可以忘记了自己奇怪的身体。忘记自己是四肢着地，而是尽情享受当前时光。我要和外星生物进行第一次接触了!她激动的想到，要是能成功我说不定就能赢得自由了。
突然，套装拽了一下她，詹姆斯无奈的回到现实。她发出不满的吱声，然后朝着导航指示的方向前进。哪里有一个外星文明等着我呢，她想到。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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