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灿烂,危楼处点红坠绿。车马纵横,人间一地,二分世界却是分明。
去岁清帝逊位,民国得现,天下似乎一片清平。瞧看上海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美利坚的女郎、英吉利的绅士、留着卫生胡的日本商人、头戴Turban的印度巡警,聚百色人种于一地,真可谓天下大同。
不巧,此安平之地却发生了件离奇骇人的凶杀案。先是原清廷苏松太道道台的大小姐于家中离奇失踪,后松江府同知的公子被人扣下双眼、割下舌头,抛尸闹市。
二位老大人本就是前朝大员,现又任国府的参政议官。事发不多时,民国的海捕文书便传檄天下二十二省、四特区,并命新任上海镇守使查明此案,限期十五日。
松江府府衙,刚到任的上海镇守使郑汝翁端坐正堂,身着祥云满缵的紫红长袍,外衬水面黑缎马褂,头顶着红穗挂白玉的西瓜帽,俨然一清朝王孙打扮。堂下文武分列,落坐左右。
“诸公,今大总统发来旨意,命我等10日内查明案件,缉拿匪首。诸位对此,有何高见?”郑汝翁说完举起盖碗,端玩不语。
堂下诸公闻言一阵沉默,时任警署总监的段扶与参谋官张硅相视一笑,已知今日之事恐难指望这帮喜好风雅的文官老爷。
会前镇守使已秘密召见了他们,应对之策也已敲定。而现在传唤众人来此,不过是走个过场。镇守使大人搭台,段、张二人唱戏,文官老爷作看客,看客不用台前卖力,但得台下出钱、出力,对他们来说这也是破财消灾。
良久,郑汝翁见众人不语,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中念道:没有自作聪明的蠢货,也没有不知进退的莽夫,那以后自己的事便能好办许多。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互相都是方便的。
想到此处,郑汝翁起身望向众人,又撇眼看了看段扶道:“段总监,辖下出了命案,应是你们警察总署负责吧。”
段扶听此点头称是,而后径直出门而去。少许,段扶迈槛而去,身后跟着三个男子。
此三位正是现任江湾、殷行、引翔三区的警察署署长,左右依次为王白、侯远山、顾千科。
段扶重新落座,身旁的张硅此时悄然起身道:“道台的宅邸在江湾,同知的居所在殷行,人却死在引翔,三位是此区警署主官,近日可查出些眉目?”
三人听此一问,异口同声道:“洋人干的。”
“洋人?”
“正是,同知的公子被抛尸时,巡警就在当场,马车上有英吉利国旗。”引翔警长顾千科低头回道。
“当日巡警现在何处?”
“死了,前不久于家中被枪杀。”
张硅听此目露寒光,心中念道:好一个顾滑头,杀人者租界洋人,不得追查。目睹者又死于非命,人证又失。
此事未尽,江湾区警长王白开口道:“道台大人小姐失踪之事也几无进展,守宅邸之人不许我等入内,至今毫无线索。”
众人哑然,郑汝翁此时端坐堂上,似笑非笑,“好,好,好。洋人动不得,大人们的家人又得罪不得,真为难三位了。余深知此中艰辛,愿放汝等归隐山林。”
说完拍案而起,“段总监意下如何?”
“无异。”
“那好。张参谋,挑拨新军一团一、六、七三队入驻三区,三队队正接任三区警长。”
“得令。”
“不可,万万不可。”此时堂左首尊骤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