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沈九是那般的坏德性，可我却觉得心疼。——蓝长老】
比赛一直进行了三天才结束，沈九稍微休整一番，又匆匆赶回到演武场。
而彼时，那些修为较低的也已经没有人敢挑战沈九了。
名列前十的前五直接避开沈九，像是刻意想帮他稳住第一似的。
排名第七的千涧落来无影去无踪，打了几场比赛就走了，不多留一刻。
而排名第八的风重忆更是直接摆烂，别人不来挑战他，他就不动。
气的风随差点没从台上跳下去，打死这个孽孙。
虽然也有几位弟子想与其切磋磨练，但也被沈九轻而易举的打败了。
挑战的场数就这样一场场过去。
……
第三天清晨，蓝长老终于公布了复赛的最终结果。
初赛复赛总计分数排名
一.岳清源：229
二.沈清秋：225
三.柳清歌：224
四.千涧落/齐清萋：220
五.木清芳：217
六.云遍染：210
七.会若耶：205
八.魏清巍：204
九.宋清墟：201
十.风重忆：200
……
十九.……
“决赛只取前二十，其余弟子可自行去璎妭阁领取奖励。另，因为第四名有两位，实际名额只取前十九。”
蓝长老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底下众人，各种表情都有，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看向沈九，却发现沈九微微低着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
蓝长老忽然有些好奇，这个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心中的好奇和疑惑像一团燃烧的火，越烧越灼热，竟是让他有些心烦难耐。
待讲完规则事宜后，鬼使神差的，他留下了沈九，并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蓝长老。”沈九低垂着眼帘，在他白皙的脸上笼上一层浅淡的阴影，倒显得格外的乖巧可爱。
可那双浅如琉璃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蓝长老不由轻叹一声。
这孩子看起来乖巧，实际上比所有人都乖张。
看这幅神情，怕是又在算计自己什么了。
他心里想着事，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沈九。
……
我见过这个孩子，也注意到了他。
是因为，穹顶峰的那个首徒岳清源下山一趟，竟然带回了一个少年，也就是沈九。
岳清源我略有耳闻，气度不凡，天赋异禀，也十分刻苦勤奋，深受穹顶峰峰主的器重。
这样凛然正气的人，却带回了那般阴郁暴戾的沈九，岳清源甚至请求着掌门收下沈九。
不论岳清源那边是如何情意恳切的求着掌门，他却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冷漠的几近自私。
当掌门温声安慰并夸赞岳清源重情义时，沈九那双眼眸里熊熊燃烧起怨恨与嫉妒的火焰，恨毒的样子让人心惊。
我自然不会同意这样一个品行不正的人留在宗门里，这就相当于一匹害群之马，有朝一日，必定会毁了整个宗门!
我当场就传音给掌门，向他表明自己的不赞成。
可掌门却摇摇头，反而对沈九更加和颜悦色。
他传音告诉我说：“再等等吧。”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压下心中的不悦，静静的等着，可我的目光却始终不自觉的看向沈九。
这种孩子，有什么好的?
掌门若不是被这张脸迷昏了头?
不过有我在，我若是不同意，也不会有峰主愿意收下他的。
这般想着，我心里总算稳妥一些。
我看着掌门让岳清源离开，并许诺他会留下沈九。
但沈九会在哪里，得要看哪个峰主愿意收留他。
岳清源一脸感激的离开，走时他似乎还想抓着沈九的手，想对他说些什么。
沈九却一脸厌恶的把手抽回来，怨憎得像是见了仇人，半分情面都不给岳清源留。
岳清源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眼神中的悲戚与失落却是我看不明白的。
终是没再开口，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我正为岳清源这孩子感到不值，掌门却微笑着问道：
“小九，可是岳清源这孩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沈九猛的一怔，抿紧嘴唇，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的冰冷好似融化了些许，还隐隐划过一道委屈的神色，落的是那般快，快得仿佛不曾有过。
我再一眨眼，又见沈九的面色恢复如常。
奇了怪了?
我看错了吗？
沈九终于开口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就算有，我也不在乎。”
他微微侧过脸去，墨发随之动了动，倒显得可爱了一些。
而这一句话像赌气一样，欲盖弥彰，我不禁失笑，心里倒也对他多了几分兴趣。
他的声音既不软糯，也不粗犷，反倒是带着少年独有的稚嫩，绕着一层云雾，却是悦耳动听。
掌门看向我，眼带笑意，“蓝长老，你过来看看这个孩子。”
我一脸莫名其妙的走过去，这才看清了沈九的全部面貌。
啧……
还当真是，好看的过分呐……
掌门笑眯眯的凑过来，“好看吗？”
“嗯——好看……”我下意识回答道，这才是反应过来，立刻改口，“不对，也没有那么好看。”
掌门这只老狐狸，究竟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会是要把这孩子塞给我吧?
不行……呃，也不是不行。
只要那孩子不要触犯门规就行了。
未等我多想，掌门却已经转向沈九，脸上的温和笑意已经褪去，他严肃道：
“那么，告诉我，你修炼是为了什么呢？”
我看了掌门一眼，心想答案再简单不过。
像是“匡扶正义”“保护亲人”“守护太平”等之类的话……基本可以是满分。
何必呢？
可……沈九却是不加思索的回答道：
“自然是为了我自己，我要活着，活下去。”
“我要变强，强到让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地步，然后把那些看不起我的、欺辱与我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嘶……
我猛的吸了一口冷气，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种话你在心里想想就算了，竟然还敢说出口?!
正当我以为掌门会大发雷霆时，却听到他似乎带着笑意的声音。
“不为正义?不为守护?只为……自己?”
“我不是大有神通的神明，不是满怀慈悲的佛祖，世人不怜我，上苍也不曾善待我。恰恰相反，我的命是恶鬼救的。”
“所谓道义苍生，不过是名利虚假、糊弄人的幌子罢了，又凭什么让我为了这些虚假的东西去付出?”
他说的是这样坚定，怕是没有人能够改变早已在他心中形成的信仰。
我满眼复杂。
他说的话，似乎是那样大逆不道，但竟是能够直击人心。
不得不说，这个沈九，还真是清醒的可怕啊。
掌门有一霎的怔愣，反应过来，他脸上浮现了赞赏的笑意，心情似乎一下子也变得很好，戏谑道：
“口气倒不小，你怎么知道你可以做到?”
沈九眼中划过一道狠厉，“我既然得到了修炼的这份资质，就代表我有机会。但是谁要敢挡我的路，我就弄死那个人!”
身为戒律阁的主事长老，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哪一个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在我面前说这种违法乱纪的事。
我抬手按住抽搐不止的眉心，太阳穴也在突突的跳，忍不住道：
“你要是敢这么做，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多谢蓝长老赏识，弟子一定会遵守这门规定的!”
沈九忽然微笑道，那张精致好看的小脸上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
草!
老子上当了!
我愤怒的看向掌门，掌门却是一脸无辜。
“我只是和他说过，若是能让你同意，我便准许他入宗门。 ”
“我什么时候……”我开口就想否认，确实想起自己说要管沈九的那一句话。
饶不了他=管他=管宗门内弟子=同意让他进入宗门
!!
我看向沈九，那孩子却是满眼笑意的看着我。
与开始的冷淡疏离相比，这抹笑倒是多了几分情真意切，像是初融的深山新雪一般。
眉眼微暖，肤色白皙如玉，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却有如明月清风襟上雪、疏云淡月袖里寒。
可偏生那双琉璃般纯净精致的眼眸里却尽是满满的算计，落着一层毫无温度的冷，就算此时他是在笑，眼底却是一丝温度也没有。
他的眼神绝对称不上是澄澈，而是夹杂着许多不明的意味，像是掺了迷沙的碎雪。
我张了张口，没有再说话。
只默默地看着掌门叫人领着沈九走了。
“我不明白。你明知他是那般的人，还要将他收入宗门。”我有些郁闷的开口道。
掌门坐了下来，拈起一盏茶轻抿一口，“你是觉得，他善妒、冷漠、自私且城府极深，对吗？”
“开始是这么觉得的，可现在又好像不是这样。”
“哦?蓝长老以为呢？”掌门人仍旧面带微笑，抬手递了杯茶水给我。
“不知道，说不清。真是怪了，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你说他坏，但他似乎除了嫉妒心重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他好，他似乎……也没什么好的。”
我看着杯中泛起的米白色茶叶，烟笼般的缓缓飘起清香。
“你是想说，他身上有一种傲然的孤绝，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想让自己彻底成为一个恶人，却又断不干净。”掌门接过话头，笑道。
“是啊……”我点点头，“也不知道那孩子之前经历了些什么，竟然会有那种眼神。”
“说实话，我总感觉，就算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可能也不会很生气。”
“如此这般，倒不如赌一赌。”
“赌什么?”
“就赌他……在我们宗门内，能否从过去的泥泞中挣扎出来，走向荣光。”
掌门眼中带着凝重，食指沾了些茶水，在檀木桌上写下一字——
‘命’
那字如弘光清水，转瞬间便消散于这方小小天地。
……
回忆至此中断，蓝长老终于回神，却见沈九依旧站在自己面前。
“你……你怎么还站在这儿?这、这都已经过去多久了？”
沈九微微睁大了眼睛，琉璃般清亮的眼中像是携着淡雾。
“蓝长老，自您入定，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
蓝长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五味杂陈，浸过许多不明的情绪，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怎么不坐?”
沈九脸上带着纤云般清澈的茫然，眼中的算计却是不掩分毫，这种反差，饶是蓝长老见多识广，也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沈九微笑道：“承蒙长老照顾良多，长老未发声，弟子不敢逾矩。”
蓝长老似是有些无奈，拍了拍扶手，“让你坐你就坐，怎么学的和半青海那个老家伙一样，你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的 ，不累吗？”
闻言，沈九怔了怔，遥遥抬眼，似是有些错愕的看向蓝长老，同时也认真的观察着蓝长老的神色。
蓝长老一派坦然，眼里和脸上流露出的情绪是一致的。
对……
是真挚而自然的……
那对自己的这一份关切，难道也不是假的吗？
沈九心中想着，顺着蓝长老的意思落座，眼睫又低低垂下，落下几分阴影。
他扬起一个更明媚的笑容，道：
“习惯了。”
蓝长老挑眉，眼睛瞅着他，“不想笑就别笑。你是什么样子，我清楚的很，就不用费力去伪装了。”
明明眼里都是淡漠，却还要硬做出一副笑容，还真是敷衍。
“好。”
沈九乖巧的回答，笑容淡下了些许，脸上的淡然与眼中的平静相映衬，倒显得真实自然了许多。
“蓝长老，找我是为何事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